甲兵们不敢造次,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连鞑收起弓箭,转而朝莫迄拉递了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眼神。
他脸上的愤怒转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志得意遂的微笑,仿佛揪住了什么把柄。
连鞑摆手,叫停众人,继而走到牢门前,仔细打量起里面关押的废帝。
里面的青年盘膝坐着,一袭灰白的羊皮袍,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不同寻常的是,按照中原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这个中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受万民敬仰的皇帝,却留着一头不过眉梢的短发,鼻梁上还挂着个什么东西,看上去十分另类。
由于沈行约是背对过去,从他们的角度,最多也只能看到一个侧脸,看不清楚全貌,连鞑朝一侧喊道:“牢门打开!我倒要看看这中原皇帝有什么稀奇!”
甲兵自然不允,跪在几人面前赔尽好话,连鞑抬起下巴,向身后传达指令,几个胡戎贵族的世子站了出来,拿住甲兵,从他怀里翻出了钥匙。
铁门缓缓打开,连鞑上前两步,一脚踹在甲兵胸口,俯视他道:
“他摄赫能杀你,我就不能吗?”
世子们推开甲兵,将其掼倒在地:“滚!”
到了这种时候,沈行约也不能再像个没事人那样坐着,那样心未免也太大了,他站起身转过来,目光在这几人身上迅速扫过。
六个人,还都挺壮的,而且身上带刀。
要就这么动起手来,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
于是他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来人挟住他,将之拖了出来。
两条手臂都被控制住,沈行约略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除了那几名甲兵,只有不远处的奴隶们瑟缩站成一排,嗫嚅着朝他投来目光。
狗东西还不回来。
把我一个人关在这,这下倒好,要被这群NPC欺负了。
沈行约低下头,烦躁地呼出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萧拓是他来到这个鬼地方后,碰到的唯一一个熟人,这会竟破天荒地惦念起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来。
不过刚才听他们的谈话,这些人应该不至于会杀他。
沈行约对于他现在的处境要求很低,只要不死那就都是小事,不行就挨几拳吧,他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就是沈鐩?”
连鞑抬起他的下巴,沈行约惨白的一张脸顺从地转过来,目光空洞地看着他: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连鞑:“……”
连鞑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而且,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好战成狂、野心勃勃的暴君,竟然生得一张极其标志的脸。
起初,连鞑还有些担忧,他早就听闻中原那个狗皇帝沈鐩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
如今来看,传闻也仅仅只是传闻。
这个声名狼藉,曾经让人连谈起他的名讳都不禁胆寒的大燕皇帝,既不是铜皮铁骨,也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一个普通的、长相俊美的男人罢了。
只不过,在某些特定的时候,美貌也会成为一种优势、一种致命的杀器。
联想到萧拓消失这一年整杳无音信,连鞑在心底渐渐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他竟是去了中原?还和燕帝沈鐩搞到了一起?!
不然何以解释昨夜祭台上,萧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救下?又何以解释萧拓甘愿返还金都王庭,舍弃在胡泷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也要和此人待在一处??
“昨夜在祭台上隔得太远、看不清楚,没想到今日一细看,这模样还挺俊!”
一个胡戎世子端详着废帝的脸,咂舌道:“连鞑,怪不得你那三哥花那么大的手笔也要把他留下,敢情是想学那些中原人养男宠,这叫什么?金屋藏娇啊!哈哈哈哈!”
其余几人随之大笑起来。
“我说呢……”连鞑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中又带着几分鄙夷。
他的三哥,胡戎三王子摄赫,平日里飞扬跋扈,狂妄不可一世,顶着那样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嘴脸,没想到私底下竟然好这口!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与中原宽放的男风之好不同,这种同性间互生情愫的行为,在胡戎部落是最为隐秘、禁忌的存在。也正因如此,自以为截获了这项秘闻的连鞑此刻心里得意极了,等到他将此事告知车牧,少不了会赏他一笔丰厚的财宝。
相较于几人的讥讽嘲笑,莫迄拉倒是对废帝鼻梁上戴着的东西格外好奇,他伸手摘过,学着沈行约的模样,把镜框戴在了自己脸上,眼睛从那两片晶莹剔透、如宝石般澄净,又似刀片般轻薄的镜片中看过去,顿觉头昏眼花。
“啊——这是什么!!”莫迄拉稍一转动目光,险些晕倒,大叫道:“我、我中了中原人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