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约收敛了醉态,板起脸,严肃道:“……登山者。”
“征服高山的男人。”
萧拓:“……”
不等萧拓发作,沈行约又醉醺醺道:“那……那我问你。”
“……?”
“可是为什么、你又叫萧拓啊?”
沈行约此刻已绕过了半张桌子,跪坐在萧拓身边,他伸出一条手臂,勾着对方的脖子,说话时微醺的酒气喷薄在萧拓略显不耐烦的一张俊脸上。
许是醉酒的缘故,萧拓觉得他今夜的问题有点多,故而道:“阿桑起的,名字这种东西,一定要有什么释意吗?”
他说着,拿掉沈行约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顺势将人拉到怀里,目光从他红润的唇上慢慢上移,移动到他略显迷离的漆黑眼眸上:
“你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沈行约。”
闻言,沈行约就像逮住了什么感兴趣的话题那样,‘哈’了一声,挑了挑眉道:
“那这就有得说了……”
也许是喝多了脑袋发木,沈行约有些疲惫的低下头,靠着萧拓的肩,目光空洞,落在他走线精密的袍襟处,表情也是平静的几近漠然。
记忆模糊不清,就像玻璃上结起的霜花,每当你尝试用体温去融化驱散它时,短暂的窥得真相后,那驱之不散的薄雾总会再度升起,将离近故事最初的那个版本,遮盖成扑朔迷离的模样。
故事发生在现代,2003年的一个冬夜。
手术台上躺着的女人因剖生大出血,全身器官衰竭,生命进入倒计时。
而产房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却为这一片死寂带来了生的希望。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女人身体里不再流动的血液彻底凉透,久到手术室棚顶的照明灯彻底暗下来,这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空间,相当漫长的一段冷寂后,一个男人姗姗来迟。
他跪在手术室外,正是死去女人的丈夫,刚刚输光了钱,从种种叫嚣、美梦、钱欲、物色的赌桌上一跌到底。
在这一刻,他的世界一如千万座高楼大厦,轰然倒塌,成为了一片废墟。
而在这废墟之中,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理由,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尽管他从来都没问过,那个新生命他究竟愿不愿意。
总之,后面的故事比较老套了,男人洗心革面,选择重新做人,对于这个自己留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他特别的拟定了一个具有深切含意的名字。
桌上的酒菜冷了,显出几分凄凉。
望着那一桌残羹剩饭,沈行约从久远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他语气冷淡,抬手沾取萧拓酒樽里未喝尽的酒水,手指抵在桌面,在萧拓刚刚描画过的地方,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约者,束也。”
“内束其心,外束其身;谨言慎行……”
萧拓默然听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现出几分闪烁不定的怀疑。
沈行约继续道:“给我的这个名字,他就是要一辈子都记着这件事,管着自己,也管着我……”
说到这里,沈行约停顿少许,又道:“具体的一些事,记不住……我上初中那会,逃课,他拿电线抽我!”
听他先前描述的那些,漠然的就像在说旁人的经历,然而这会提到挨打,沈行约那表情逐渐生动起来,简直绘声绘色,显然对这段记忆笃信不疑:“下死手!好几次我都感觉他要抽死我!我指定不是他亲生!”
萧拓:“……”
萧拓放开那只环在他腰间的手,手掌摊开,一阵地揉按额角。
“你喝多了吧?”萧拓如是说。
沈行约一副‘啊?’的表情看过去,萧拓点评道:“故事编的不错。”
沈行约:“……?”
沈行约望向他的表情一味的只是茫然。
“非要我戳穿你吗?”
萧拓无可奈何地牵动唇角,淡淡道:“如果不是你上一次和我说过这些事,我差一点都要信了。”
沈行约迷惑道:“什么?”
“我记得,上一次,”萧拓道:“谈到你的身世,你说过,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从你记事起,就一直和你的祖母一起生活。”
沈行约:“……?”
萧拓的话像一片迷雾的漆黑海面,自前方突然亮起一座灯塔,霍然间照亮了他的思路。
沈行约听到这里,好似脑中一团迷雾骤然消散。
他彻底的醒酒了。
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清醒中,他又好似意识到了另一些十分严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