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那奴隶被他踹得仰面瘫倒在地,表情狰狞,四肢蜷起,不住地呼痛求饶。
萧拓视线一转,见雪地上还跪着个一身破烂棉衣的奴隶。
他余火未消,看这奴隶跪得挺直,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
正欲发作时,身后脚步声传来。
沈行约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下来,跑到他身侧,略喘着气,和那些甲士面面相觑。
萧拓压制着怒火,不等他开口,沈行约问道:“他们犯了什么事?要这么处置他们?”
闻言,这几个甲士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中原人竟还敢向他们发出质问。
甲士们不愿回他的话,转而看向萧拓,然而后者并不说话,这像是一种默许。
又是一阵熟悉的沉默。
沈行约有了前车之鉴,生怕萧拓等下又暴吼一声,把他耳膜震破,便预演般地抬起一手,覆在耳侧。
然而这些甲士比黑差要机灵得多,见萧拓脸色阴沉,其中一个甲士回道:“主上,这个奴隶活腻了!”
“他把鹿放跑了!”
甲士说着上前,抽了乌遂一鞭子,打得乌遂身形一滞,咬着牙,却没有避开。
甲士怒道:“我们几人废了好大力气,才捉住的活鹿,他竟偷着给放了!”
“那是头……大着肚子的母鹿……”
乌遂边说着,边一点点地抬起头,看向这几个人的目光中,带着某种神性的慈悲,以及极力克制、隐忍的愤怒:“你们进山打猎,连有孕的母鹿也不放过吗?!”
“别听他胡说,”另一个甲士怒不可遏道:“他放跑了两次!”
乌遂表情无悲无喜地闭上了眼,索性不再言语。
少许沉默过后,沈行约笑着打圆场道:“……有这么严重吗?”
在冬狩时,最忌讳放归狩到的猎物,那几名甲士闻言面露不忿,沈行约从他们的表情里大致猜出来一些,便默默闭了嘴,只是抿唇,看向萧拓。
四周一时安静下来,只等着萧拓的发落。
沈行约垂眸,视线从萧拓身上转向跪在地上的乌遂,暗自计较着一会的措辞,便听萧拓道:
“那个人活不成了,给他个痛快。”
萧拓抬了抬下巴,看向方才被他踢中胸口,倒地不起的那个奴隶。
目光稍转,又道:“至于这个……”
沈行约干笑着走近了,一把抱住萧拓肩膀,略显尴尬地和他求情道:“这个就别杀了!”
“不就是两头鹿吗?我赔给你啊——!”
话音一顿,沈行约咬牙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认识这奴隶,我俩……有点交情。留他一命,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你一句话……”
萧拓脸色稍缓,目光转过时,突然朝其余人提声道:“听清了?”
“这个人——”
萧拓一手搭在沈行约后颈上,说话时蓦地一推,将他推到众人之间。
沈行约莫名其妙地被推出来,被迫接受众人的打量。回头看时,正对上萧拓丝毫不掩促狭的目光:“他说要给我猎两头鹿。”
“你们都给我记着——等冬狩完,看他拿什么交差!”
撂下这句话,萧拓转身便走,众甲士一怔,看了沈行约半晌,旋即爆发出一阵粗狂笑声。
沈行约也随之笑起来。
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俯下身,将乌遂扶起,一双眼沉郁的望向远处,盯着萧拓离去的背影。
***
正午一过,日光开始变得稀薄。
莫迄拉回到驻扎的营地,被甲士搀扶着,呲牙咧嘴地下了马。
与摄提格分别后,他顾不得回去寻人,凭借莫迄拉对他三哥的了解,那些人无需他费力解决,肯定全被杀了个干净。
林地里,莫迄拉用哨声唤回一匹马,翻身骑上去,绕过数片密林,找到了其他的狩猎队。
因为车牧不在,余下甲士皆听从莫迄拉的调遣,此刻见他身上负伤,一行人便将他送回驻地。
莫迄拉从马背爬下来,四下看了一圈。
驻地与他清早动身前的景象别无二致,这令他放松了警惕,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
额头上的伤口隐隐刺痛,方才他摔进陷阱里那一下,摔得十分结实,莫迄拉摘掉高顶帽,抱在怀里,只觉浑身又累又倦,只想好好歇着。
他迈开步子,缓步朝自己的营帐处走,经过主帐时,看到那虚掩着被风吹动的帐门,不知怎地,心思一动,莫迄拉稍停步,而后犹豫地走了过去。
帐门撩开,他谨慎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帐篷内空无一人,显得分外寂静。
确认过后,莫迄拉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走时,帐内忽地传来细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