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置身无边黑暗中,难以描述的冰冷粘稠之物死死纠缠着她,令她喘不过气,惊恐却醒不来。
明明她的头脑非常清醒,可以思索完整逻辑,结果竟然无法苏醒。
哪怕她想大声呼救,嗓子也始终没能挤出半分声息。
这种感觉与她被妖狐掳走时的感受极像,那晚恶风扑面而来将她裹住,随后直接卷出盛京。
这是又来一次妖魔袭击了?
想到虞观南对她命宫的阐述,以及自己死劫将至的预言,清芜越发惊慌。
她的除魔分队倒是来点作用,该死!
清芜前所未有地痛恨皇族不可修行这条禁令,因为毫无修为,许多厉害防身灵宝也用不了,自身单独暴露在妖魔面前时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春桃…春桃……虞观南!
她转而在心中痛斥虞观南无用,说好守护她日夜,结果连她被妖魔袭击都没发现。
忽然,她身上一轻。
始终裹缠她的冰冷梦魇像是受了惊的蛇,出溜一下退开,解除所有对她的桎梏。
“!!”
清芜满头冷汗,大口喘息,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刘海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紧贴在脸颊。
少女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看向熟悉的天花板……还好,还在寝殿,她没有被抓走。
紧跟着她露出吃痛表情。
好痛!
她的肌肤原本光滑细腻,毫无疤痕,但一觉惊醒,她胳膊与胸腹此刻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绳索狠狠困缚过。
两辈子清芜都娇生惯养,更别说被这样刻意虐待,她几乎瞬间疼出泪花。
她本能呼唤最信任的人:“春——”
少女声音戛然而止。
南面窗户洞开,冷冽妖异的晚风吹得长安殿内帷幔狂舞,坠落在地上的书册哗啦啦乱翻。
最后一盏烛火挣扎许久后,还是被迫熄灭。
殿内瞬间陷入黑暗。
月亮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无法投入半分光亮。
天气已然转暖,长安殿中却冷得犹如冰窟寒冬。
周围死寂。
只有什么东西……在不远的黑暗处冷酷又贪婪地注视她,令她汗毛直立。
清芜被冷风一激,头脑瞬间清醒过来,发脾气的心思烟消云散。
恐惧使她屏住呼吸,冷汗自脸颊滚落。
此处是盛京,大邺后宫,皇土最核心精华所在,自她五岁那年妖狐袭击后,禁灵结界已经加强过了,为什么有妖魔潜入。
不可能是尊后引狼入室。但凡是正常人,都不可能选择与邪祟合谋。
所以门口的护卫呢?
这几天虞观南日夜守护,但她挑选的其他亲卫也没闲着,都在屋顶或者殿外近处守候,不能说天罗地网,也算是密不透风。
有妖魔邪祟潜入了?活人只剩下她和虞观南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紧紧攫住她心脏,清芜很害怕,害怕最亲近的春桃死了,害怕这一刻就是她的死劫。
心脏急速跳动,名为恐惧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寝殿,奢华安全的帝姬寝殿,此刻俨然化作恐怖片现场。
清芜很希望自己依旧处于噩梦中。
可无论是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以及格外真实的黑暗宫室,都残忍的告诉她一切俱为眼前所见真实。
如果亲卫都死完了,她还能向谁求助?
清芜几乎绝望的意识到,没人会想救她的。
父皇已经殡天了,如今看来祖宗皇帝们在祖庙外的地方看起来也不太灵光——
“别怕。”
身前忽然传来少年沉静的浅淡嗓音。
“我还在。”
这道声音像是打破了什么魔咒,让她重新找回呼吸的实感。
凡人少女未经锻炼的眼睛目力极差,黑暗宫室内,她只能看见三步外虞观南挺拔身影的轮廓。
他背对着她,手持断魄,与洞开的窗户外某恐怖之物对峙。
他在。
身处魔窟与同类重逢,让她升起脆弱的安心感。清芜努力眨去眼底泪意,开始担心另一位亲近之人。
她最喜爱信任的春桃,总是像老母鸡一样保护她的春桃。
“知道你担心那女人,还没死,承受不住祸风暂时昏迷而已。”
犹如魔窟死寂的宫殿内,只有少年清冽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他有条不紊地向清芜讲述事由经过。
守护的第三夜,有梦魇来送死。
潜入至此的妖魔实力自然不比寻常,所以成功突破长安殿中护身除邪的灵宝封锁,也隐瞒过清芜亲卫。
“但一剑就被我杀了。”
冷漠的嗓音将清芜从冰窟拉回现实。
“弱得要命,那便送命。”
似乎可以说话交谈。
她深深呼吸,尝试平息自己狂跳的心脏,恐惧迷茫地注视着眼前不透光的黑暗。
“外面的东西是什么?”
“五鬼叩门而已。”
清芜茫然:“五鬼叩门?”
“或者你可以理解是幽都鬼差。你死劫已至,寿数应尽,故而鬼差来索命了。”
“阴阳相隔,凡人能见五鬼叩门,通常处于濒死离魂状态。”
!!!
听他这么说,清芜眼泪又快飙出来了。
这种玩意儿听起来就因果级别的无敌啊,还而已?
她怎么越奋斗寿数越短呢?
“但叩门是它们的事。不许它们进来是我的事。”
少年嗤笑。
“所以这帮畜生,正琢磨从窗户钻进来索你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