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蔺摸着被打的位置,苦笑道:“我哪有这样脆弱,若只是为了活着而畏手畏脚,那活着也没意思。”
“而且……”他顿了顿,“我已经不是景家的独苗了。”
“啊?”苏北歌惊讶道,“你有弟弟妹妹了?”
景蔺摇了摇头,“我爹,在我娘死后没多久,便跟着去了。”
“那?”
景蔺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她,“我前些年,多了个叔叔。”
“咳……咳……”苏北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你说什么?”
“我前些年,多了一个叔叔。”景蔺又重复了一遍。
苏北歌花了好大的劲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你祖父,可……真厉害。”
景蔺抚了抚额头,一时语塞。
他顿了顿,又拿起了那个香囊,仔细看了看,笑道:“虽然丑了些,但你缝得倒也不慢,半天就赶工出来了。”
“……”苏北歌没有理他,但是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那个香囊。
“这几处的针脚还不错,”他还特地指了指香囊的右侧,“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
苏北歌嘴角微抽,她瞟了景蔺一眼,然后默默挪步到了门口,才开口道:“嘿……嘿,也不全然是我做的,我旁边不是有个白英么,她见我实在手笨,便帮忙缝了几下,这右侧,就是她缝的了。嘿嘿……”
话音刚落,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已经黑了脸的景蔺。
她扒着门框,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不过,我也有一大半的功劳,少一,心意难得,多少针线都是情~”
昏黄的烛光下,她笑得明媚而恣意,景蔺的心,也不由得跟着微微一动。
但是随着“砰”地一声,苏北歌随手关上了门的声音,他也便冷静了下来。
*
七月刚过,阳光不再像夏日那边炽热,又还没染上冬日的那股寒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懒洋洋的。人的睡眠,也变得沉而长,梦,也变得多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满眼的红,满耳的喜庆。
她看见梁骐穿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红装,衣服上,是繁琐而又华丽的刺绣,他的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两缕发丝,从他的脸旁垂下。
在一片祝贺声中,一身红装的梁骐缓缓转过身来,他对着自己,无声地说着什么。尽管没有声音,但苏北歌知道,他说的是“小一”。
然而,当他缓缓牵起旁边新娘的手时,苏北歌才看清,那并不是自己。
红装霞帔,凤冠珠饰,红纱遮面,看不清模样……
梁骐牵过那新娘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他对她温柔地笑着,那笑,在苏北歌的眼中,格外刺眼。
她望着他,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变得虚幻。
他牵着新娘,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转身,奔跑,想逃离。
前方,是骑着马儿的恒升。
她使劲向他招着手,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着。
她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拉住了他的马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周边的场景突然变了样。
眼前,是熟悉的战场。
四周都是尸体和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恒升坐在前方,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全身都是伤,到处都是血,他努力地抬着头,望向自己,张了张嘴,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她拼命地想听清,却什么都听不到。
突然,他倒在了血泊之中,手,也垂了下去。
“恒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