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石火光间,李岁寒收剑,剑身回旋,他借着命剑的向心力跳上树枝。
刚才刺入的时候,谢惊春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了她。
她本觉得自己想错了,它的眼睛这么大又暴露在正面,怎么可能是弱点。可是金樽刚刚却直直地插了进去,突破了眼前看不见的束缚。
妖兽大怒,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眼睛有朝一日会被刺穿。它的肩胛骨猛缩,脊上硬刺一根根竖立起来,身形也比刚才大了一圈。
看来,这才是它的真正形态。
它的复眼上翻,硬生生将金樽弹了出去,瞳孔变成如海的蓝色。
被弹出去的金樽如同曳羽长箭,直直地朝着谢惊春的方向袭来。
谢惊春扫了一眼周围林立的树木,借力一蹬,横向接住剑柄,掌心摩擦,传来粗砺的痛感。
她紧蹙眉头,死死咬住牙齿,阻止金樽继续飞后,跪在地上旋转几圈,才彻底将力卸下。
“哎,惊春!岁寒!”姜眠鹤在一旁看得眉毛都拧到一起了,一双俏皮美丽的狐狸眼中充满了担忧。
容不得二人喘息,妖兽再次蓄力而来。
他们已经打了将近半个多时辰,身上都挂了彩,而那妖兽的精力而并没有被消耗多少,若是再不赶紧解决的话,胜利的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谢惊春知晓必须速战速决,自己和李岁寒的体力都一般,一直灵活地躲避或运剑都是瞎费功夫。
她解下手腕处系的红色飘带,将剑柄和手紧紧地绑在一起。
来不及调整呼吸,她只是将所有力气倾注于右手,猛将金樽扎入地面。
刚刚才停止流血的伤口再次崩裂。伤口蔓延,不一会儿,半只手都是鲜红一片。
鲜血顺着剑脊而下,湮没在地里。
路植晏眉头不禁一紧,脚步微动。
可下一秒他便停下,静静地站在那里。
刹那间,一股势不可挡的气流向四面八方横切,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巨大的缚妖阵急急跳出,金光乍现。
连周围的雾气都被冲开,阳光刺入,清明出现。
路植晏紧紧盯着谢惊春,刚才在镜外还敷满戾气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忧心和疑惑。
李岁寒没有撑住,被吹开一段距离。
谢惊春拼尽全力按死疯狂摇晃的金樽,头发彻底被吹散,万千青丝疯狂飞舞。
她一步一步地挪动,待到气流稍稍稳定,便用尽全身力量冲到李岁寒身旁。
“惊春!岁寒!”姜眠鹤急得直跺脚,拔出千华就要冲上前去。
路植晏却抬手:“或许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这时候帮他们,会让他们前功尽弃。”
“臭小孩,你没事吧?”
李岁寒:“我才不会有事呢,刚刚只是不小心。”
“叮”
妖兽一踏入阵心内,谢惊春拉过李岁寒,二人快速跳出。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切,静静地等待着结果,大气都不敢喘。
特别是谢惊春,额前控制不住地冒出冷汗。她屏住呼吸,好像这样会加强缚妖阵的力量一样。
妖兽急忙转向,它依旧跑得极快。
难道没用吗?怎么会?
谢惊春的呼吸不觉急促起来,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她紧皱着眉头,双眼酸涩。
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功?明明她感受到了啊,感受到那少有的信心。
就算是不行,也要带着李岁寒离开,它发起怒来更不好处理。
她拽起浑身脏兮兮的李岁寒,与此同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袭来。
缚妖阵迅速收缩,将妖兽包裹,霎时光芒更甚。
“师妹,成功了!”
谢惊春转过头,看了几秒后,确定妖兽完完全全被控制住后,挂着血的脸才敢露出淡淡的笑。
真的,成功了!耶耶耶!她情不自禁地拍打着李岁寒的肩膀。
“师妹,疼死了!”
“噢噢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她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右侧一道剑影飞了过来。
两剑交缠弹开,长吟插于地,而另一剑落于地。
“想抢?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长吟横扫,不远处的树木被砍断,两个陌生的人影显现。
两人见事未遂而败露,便想立马收剑逃跑。
路植晏并不打算放过他们,长吟抵喉,逼得他们步步后退。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待会我们大师兄就来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路植晏一手一个:“哦~是吗?那让你们大师兄赶紧滚出来见我!”
他用力一丢,二人登时摔了个狗吃屎。地上都是妖兽身上的粘液,冒浆的爬虫尸体,还有密密麻麻的蚁窝,没吃屎胜似吃屎了。
“大师兄岂是说见就见的!”
二人异口同声,爬起来啐了几口,做势就要刺向路植晏。
谢惊春连忙道:“臭小孩,咱们快收妖,不要让他人趁乱夺了去!”
“好!”
二人也不磨蹭,即刻祭剑。
可只一瞬间,一道白虹贯日,李岁寒被不明剑气击开数米,胖嘟嘟的身体重重撞上树干后昏迷,嘴角瞬间汨出鲜血。
“臭小孩!”
一剑入心。
妖兽挣扎,发出最后的嘶鸣,转眼间灰飞烟灭。
那人一身青绿长袍,麻履丝绦,手抱桃枝,看起来倒是一副出尘模样。
谢惊春扶着昏迷的李岁寒,气得咬牙切齿,面上发红,高喊一声:“金樽!”
金樽就像是得到什么指令,震颤不停,急速腾空。
路植晏转身看见这一幕,微椭黑色双眸低垂,睫毛斜打下一片阴影,周遭气流陡升。
指剑。
金樽与长吟上下绕行,交缠翻飞,风息融动,发出从未听过的锵声。
“大师兄!”那两个小厮见路植晏有所松懈,急忙爬向青衣人。
双剑气势逼人,还未至身前,那人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自知无法抵挡,一挥怀中桃枝,一股奇妙的熏香蔓延开来。
然而剑势不减,刺眼的血如喷泉一样从那黑色的豁口里喷涌而出,青衣被染成黑色,那人的头控制不住地抖动,嘴里还时不时吐出几口血,双目圆睁。
没一会儿便断了生气,面色青灰。
剑气如风扫过,他身旁的两个师弟也不能幸免于难。
谢惊春大骇,面色霎时惨白,冷汗涔涔。心口像是被一团血块包裹住,气管如同被细钢绳紧紧系住,怎么都呼吸不出来。
她没想到刚才心急,竟然失手杀人了!
先前被打散的浓雾慢慢卷涌,周遭再次陷入蔽天冥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