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前踉跄走了几步,便有两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守卫走过来,面具上溅有不少血迹,有干成黑色的,也有掺杂着鲜红。
他们横剑将她拦下:“什么人?!还不快退?!”
两个人动作粗暴,和脸上的笑脸面具颇为违和。
他们力气很大,谢惊春被连连推搡,本就晕晕乎乎的她直接被推倒在地,后背再次受到重击,累得想直接在原地睡大觉。
身上的每一寸筋骨僵硬得让人感觉再也弯折不了,她躺在原地,有气无力道:“我是来做炼丹师的……”
下一刻,谢惊春便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有人把她拽了起来,接着嘴被塞住,头被罩进了麻布袋子,再被一掌劈下。
速度之快,谢惊春甚至没得及反抗,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只余黑暗,脑中一片混沌后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醒。
焦味,尸腐味,难以言喻的味道全部混在一起,耳畔时不时传来大火劈剥的声音。
“嗯嗯嗯……”
尽管这里的空气让人作呕,但谢惊春重见光明之时,还是忍不住猛吸了几口。
“换上。”
方才仙市门口的一个守卫随意地递来衣服和与他们同款的面具:“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开口想要做炼丹师,就没机会后悔。若只是想来碰运气,那在我眼中,你现在也只是游魂罢了。”
谢惊春竭尽全力地站起身,揉揉太阳穴:“你好,请问为什么要戴……”
“面具是进出保命用的,想死可以不戴。”
嘭!
木门被毫不留情地关闭,谢惊春被困于方寸之地,陪着她的只有满墙的书,药材以及面前架起的丹炉。
谢惊春捧起衣服闻了一下,除了丝丝干涸的血腥味,没什么其他怪味。
面具的边角破了,灰溜溜的,上面沾染了很多黑点点,像是上了霉。
她脱下浅绿外衣,套上黑袍。
斜挎包上面破了一个大洞,她取下包,将病恹恹的松鼠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一旁的小胡床上,又喂了点水。
手心发炎,双颊越来越烫,谢惊春没办法,吃了一粒药丸后,开始盘坐在那儿看书。
多看点这里的书,或许能了解得多一些。
只是越看她眼睛越发花,那些黑字在眼前飘来飘去,像是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毫无血色的唇显得面上更加红润,她眼下乌青,口舌发涩,血管里四处流淌的不是血,而是火山熔浆,每到一处,燥热无比,哧啦哧啦要将所有的真气与力量烧干,将骨肉融化。
终于,她那破破烂烂的身体没了意志力支撑,便如飞扬的柳絮,轻飘飘地坠地。
“春春,春春……”
“哈?过了几天了?!”谢惊春猛地睁开眼,一个弹射跳起。
松鼠伏在她的臂弯处:“应该还没过多久,春春,你怎么样啊?”
谢惊春摸了摸它圆溜溜的脑袋,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转,却还是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
三天炼成下仙品,可是如何知道三天是多久?
就比如现在,她感觉已经煎熬了一个月,可是系统还没有回来,说明来此地还没过三天。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脑子莽进炼丹师的行列,其实懂的很少,只在当阳看过几本和丹药有关的书。
但由于大家都主修剑法,丹药书纯当做课外书,调节压力来看的。
又分别给自己和松鼠喂下一颗药丸,惊春便开始对着面前的丹鼎鼓捣。
地下炉火烧得正旺,炼丹室内热气蒸腾,炉里已经放了不少的东西,被浑浑热浪笼罩,根本看不清放的都是些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严重怀疑这里刚死了一个炼丹师,而她刚好是来替补的。
松鼠迷迷瞪瞪地了解完当下两人的处境,也要出一份力,要给谢惊春掌控火候,拿起书籍像模像样地看起来。
她们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扯出一抹筋疲力尽的笑。
当炼丹师唯一的好处就是吃喝不要钱。
虽然吃的都是糙饭梗菜,喝的水也有股土味,但在这环境之下,已经算是上上等了。
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惊春想。
好想吃麻辣烫。
这个念头刚起,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她马上甩了甩头,扯了扯身上的厚重道袍。
仙市外的资源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像那些不明不白就进来的人,就是典型的“底层人”。
借着吃饭的间隙,谢惊春问守卫:“你好,请问我怎么知道时间啊?”
“死了就知道了。”守卫冷脸道。
谢惊春:“……”
右掌心发疼发痒,想挠也不是,稍微使点劲碰碰,直接疼得一激灵。
掀开包扎的布,布连着凝固的血肉,撕扯都撕扯不下来,那触目惊心的血疤,松鼠看得直龇牙咧嘴。
谢惊春觉得自己这手可能要废。
于是,松鼠就成了她的右手。
左手不方便也不习惯够到的书和药材,松鼠就飞身跳上去,只是它也有伤在身,经常会掉进惊春怀里。
一人一松鼠,开启了不要命模式,困得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轮班咪一会。这个时候也会猜测,是过去一天了。
饭一来,风卷残云,守卫还没走远,碗就干净了。
守卫:“果然又是来等死的。”
谢惊春不够聪明,她知道。
她身边有很多努力的天才,她也知道。
她羡慕天才,羡慕学习能力强的人。
所幸她做事虽如滚芥投针,但也练就心不浮躁的性子,一旦坐定下来看书,就能认认真真地投入进去。
“好了,我要开始试了。”
第一件事她要把火熄灭,把丹鼎里面原有的东西拿出来。
如果有水符就好了……
嗯?
惊春眼睛一亮,想起自己包里还有点黄纸。
她欣喜若狂地翻开包,连手掌和脑中疼痛也忘记了。
然而翻开一看,还没完全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就垂下来,心情顿时跌入谷底,那些黄纸早已经被齐怀金一剑砍成稀巴烂。
谢惊春境界不高,还不能用特制黄纸以外的东西画符。
她叹了口气:“天要亡我。”
“春春,这个这个!”
松鼠指着角落的一把大铁锹,激动地大喊,声音尖锐。
“哦豁,真棒啊你!”谢惊春对松鼠竖了个大拇指,扛起铁锹就要去铲炉底。
“哎哎哎——”
若不是丢得快,惊春就要随着这铁锹栽倒。
她怀疑这铁锹不是铁做的,而是铅!重得像是扛了个人。
“你……”
一道幽幽的气音,若有若无的飘进耳畔。
谢惊春和松鼠对视了一眼,随后都摊开手,表示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坐在黑黢黢的角落,他身子像松玠一样,被烧得黝黑,双手却死死地拽着铁锹。
要说怎么扛不动,原来真是扛了个人!
“你们……”
他的嘴唇也被烧得面目全非,一开口嘴角撕裂,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谢惊春战战兢兢地戳了戳他的大腿,确定这是人不是鬼后:“你……你不会就是这丹室里,原来的炼丹师吧?”
他的头像木偶一样,僵硬地向下点了点。
看他的样子,还能有口气,简直就是天大的命格在保着。
“川芎,白芍,枳实,甘草,升麻……”
“制附子……”
谢惊春和松鼠凑近耳朵,差不多能听清那些气音。
谢惊春道:“你是说,将这些药材放进丹鼎里?”
那人再次点点头:“中仙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