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敬地给段婒行礼,“长姐。”
段婒庄重回礼,她每一次给段西北回礼的姿势,不偏差一分一毫,像是个被精心计算的稳重的假人,用尺子一板一眼画出来。
段西北看着循规蹈矩的双胞胎姐姐,心中一阵难受,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大步走进祠堂。
段家的祠堂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大,里头站了数百人,依然不见拥挤。密集的人头,让段西北生出一股荒谬之感。这群人,都在争祠堂尽头的一个位置。
主支的祠堂,只供奉历任族长和长老。
这里,是权力的中心。
牌位一排排高坐,在所有人聚集的时刻里,这些牌位仿佛再次活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展示他们独一无二的地位。
最前、最中间的位置空了下来,据说那里摆放的是段家的守护神,不过从段勍任族长以来,就把守护神的牌位请走了。在段勍接任族长之后出生的小辈,都没见过守护神的牌位。
段西北自然也没见过。
段圣寻跟在段西北身后,如从前每一次一样,随他一起穿过排列的很长的人群,走到几位长老之下的最前方。
祠堂里,他的前方,只会有十个人。
段圣寻在段家是段西北的亲随,可以和他一起上前。
祠堂内无数目光扫过二人,段西北浑不在意。
只要段勍还是族长,他便是族长名义上的儿子,除了十位长老,谁都不能越过他。
祠堂外,段婒垂下眼眸,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她把受伤的手掌在衣袖中藏的严严实实。唯有疼痛,才能让她清醒。
长姐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站在外头。段家的权力,从不许女人染指。
里面,是独属于男人的世界。
一门之隔,天差地别。
这时,人群中忽然出现一股骚动。
“段铓?”
“谁把段铓叫回来的?”
“段西北想干什么?竟把段铓叫回来。”
“段铓怎么回来了?族内莫非发生什么大事?”
“武林正在重新排位,段铓回来,岂不是错过武林大会?他可是天下第一,这次打赢那些人,今后武林盟主便在段家了。”
穿过一群人探究的目光,一眉心有一道火红剑痕的少年走到段婒的面前,玄衣黑冠,与夜色融为一体,身负八尺长剑,气势惊人。他生的器宇轩昂,脸上带着一股稚嫩的少年气,却已锋芒毕露。
清冷的面庞在看见段婒的瞬间,多了些许亲近。
“长姐。”他郑重行礼。
段婒笑的温柔,给他的回礼依然庄重,多带着亲昵之意。
冰川融化,少年面对她的脸色,似有融融春意,和煦盎然。
段铓是段西北和段婒唯一的弟弟,段婒之于段铓,长姐如母四字得以概括。
在段铓之后,十位长老陆续到来。
所有人都到了之后,仍在等待,十位长老,谁都不言语。
这时,长老会才告知众人,这一次祭祀,族长会参与。
现在他们等的人是族长。
祠堂里有诸位长老坐镇,仍控制不住骚动,遑论祠堂外的女眷们。
“族长十九年没离开过藏书阁了,他居然也要来?!”
一些年轻的子弟从出生开始尚未见过族长,都只当段勍是传说里的人物,知道他会出现,难免激动。
“族长竟然还活着?我一直以为是我爹编出来骗我的。”
“我也这么以为,从来没见过人。”
“你说族长长什么模样?”
“原来段家族长是真人啊,我还以为是祠堂里某个牌位呢……”
另一部分人的心思活泛起来,他们年长些,知晓段勍无大事不出现。每每露面,段家必有一场大动荡。
族长身边并无势力,入族长的眼,比投入长老的门下来的简单。只要抓住机会,说不定……将来他们的牌位,也能送进祠堂。
而在段家权力中心的那一群人,约莫猜到段勍出来所为何事。
这一次,怕是要定少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