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狭小床上的少年眼尾通红、缀着晶莹的泪珠,时不时啜泣一声,宁清风弄了一盆热水和毛巾,给他擦脸。
温暖的热意覆上了肿痛的眼睛,路生白感受着宁清风的沉默和轻柔的动作,鼻子再度一酸,湿着眼眶翁声道,“擦脸的毛巾不要擦手,脏。”
宁清风怎么这样,一条脏脏的毛巾擦遍全身。
八爪怪物:……
差点忘了这是个精致洁癖的主,就算哭成了小花猫都不忘舔舐毛发的那种。
宁清风依言换了个毛巾,拾起了路生白的手——看,小蘑菇在野外根本不能存活。就出去这么一小会,这双原本柔嫩细腻的手就被冻成了粗萝卜。
很是碍眼。
路生白挂着泪珠的浓羽睫毛眨了眨,看见肿成了猪蹄子的爪爪后,耳朵微红,下意识就想要抽回来,“别。”
这一句别,他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思。是不想自己难看的一面暴露,还是因为对面……是宁清风。
八爪怪物牢牢抓住了手中挣扎的温暖,“别动,你更糟糕的样子我都看过。”
她指的是初夜后眼眶红肿、全身一塌糊涂的路生白。
小少爷:……
不知道为什么,路生白眼眶里的热意硬生生憋了回去,心肠逐渐变得比石头还硬。
他微微压低声音,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拳头有点痒。”
八爪怪物点点头:“我知道。”
冻伤就是这样的。
看着宁清风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路生白气得想咬人了。
宁清风凑上前来,仔细地将手中的脏污擦拭干净,就连莹润指甲缝隙的冰碎都没有放过。
随后她的余光瞥见旁边凑上前心疼地想要蹭蹭的小猪崽,一把揪住。
八爪怪物向来是霸道不讲理的,一顿薅,就将章章得意的圣光薅掉了一半。
差点秃掉的小猪崽:???
不是,它产崽一般辛辛苦苦诞下的圣光,怎么一个个跟白眼狼似地,就这么投入了大触手的怀抱?
八爪怪物起了身,像是揉面一般将圣光一顿推拍打,凝成豆腐脑质地之际,用一个碗将其装起来,端到了小蘑菇身边。
在路生白惊讶的目光中,用指尖抹了一点在他的手指上,原本磨人的痒意立马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流,红肿也渐渐消退。
他一脸神奇:“这是什么……”
八爪怪物手微微停顿,刚刚做出来的,哪有什么名字。
她视线随意瞥了一下因为失去了圣光仍旧一脸呆滞的小猪崽,决定给予它冠名权——
“章章脑,”随后她顿了下,语气肯定道,“可以吃。”
小蘑菇加在营养液中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路生白:……
再说一遍,什么脑?
不,他不仅不想吃,还想疯狂甩手,太吓人了。
他眼眸微抬,眼神微怯地看着垂头认真涂抹的女生。
以前因为恐惧他基本不敢和寡言阴郁的宁清风搭话,没想到那张锯葫芦嘴一张……还不如不张得好。
小少爷瘪瘪嘴。
“喂……宁清风,”随着气氛的缓和与亲密,路生白紧绷的神经渐渐有了缓和,在唇齿间转了千百回的话语,好似也能佯装不在意地说出口了,“你之前说,可以让我出去晒太阳……是真的吗?”
八爪怪物低头涂抹的动作停住了。
路生白见状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宁清风的神色——他不知道,雪地中的那一声“好”,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觉,亦或者是宁清风为了哄他回来而撒的谎言。
宁清风想了想,放下了章章脑,眼睛平视着紧张兮兮的小蘑菇,“你错了。”
“不是,你明明答应过的!”路生白闻言一阵着急,就要据理力争,但是他的目光触及到对冰冷得如同深潭的眼眸时,就像气球被刺了一般,瞬间漏气了。
“你明明说过的……”
他不愿意再做一只呆在狭小的笼子中的鸟儿,如果宁清风不守约,他一定……
“你错了,不是我可以让你出去晒太阳,是你想——就可以。”
小蘑菇拥有自由意志。
愿意飞哪里就飞哪里,而她,每一次都会用触手接住降落的小蘑菇,无论在何方。
宁清风不打算卸下小蘑菇纤细脖颈上的枷锁。
但是当这个代表桎梏的枷锁再没有了长度的限制,也意味着——绝对的自由。
她愿意,给小蘑菇,绝对的自由。
路生白通红的眼眸微睁,望着眼前墨发齐长、眼神阴郁的女生,一时之间,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为、为什么?”
明明在之前,宁清风表现得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脸色又臭又硬,天天拿着一把刀,好似他但凡要逃跑,就要持刀砍人。
而且她每次出门都不忘记把那扇生锈的铁门锁死,如今突然改口,反倒让路生白难以适应,总觉得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他。
“你不会等我出去后,就以此为借口欺负我吧。”路生白一脸狐疑道。
自从他被抓到地下室后,就一直表现良好,从来都没有让宁清风揪到他的小马脚,这次宁清风难道等他自己露出大腿?
八爪怪物低笑一声。
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漆黑的眼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黠意闪过,“我欺负你,不需要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