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静止的那支表捏在指尖,让所有人看清楚:“这意味着,切尔诺斯工厂本身存在一个游离在所有感知时间外的绝对时间。”
所谓的快与慢,是一个相对概念,员工的时间比谁快?离萩一瞬的时间,又比谁慢?——切尔诺斯工厂内,其实一直存在着一个参考的绝对时间。
在这个感知时间域内,这个参考时间系,甚至和外界都不是一个时钟,而是慢了好几倍。
“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独孤,切尔诺斯工厂的‘参考时间’,到底是谁的时间吗?”
听到熟悉但遥远的名字,离萩神情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看着宁清风手上的怀表,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了:“所以,你的打算,不是改变我们来自个体的原子粒度时间,而是……改变整个参考时间系,让它无限拉长变成永恒。这样,我们每个人站在它的上面,就像是站在一个暂停的钟表之上,无论如何活动,情绪如何波动,都在这个参考时间之内,也就是说,永远停留在这一瞬内。”
这样,永恒的生与死,就达成了。
“没错。”宁清风右手拇指一按,摁上了最初暂停的那个怀表。
细长的分针开始重新滴答滴答行走,但是时针却静止了,再也不转动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懂了。
她们是行走的分针,而参考时间,是停滞的时针。
不管分针如何走,这只怀表的时间,再也不会流逝了。
“但是……”向丛雪声音略微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但我们并不知道,参考时间,到底是什么时间,或者说,是谁的时间。”
偌大的遗弃之地,到底是谁,能让一个大城市的时间,为它慢下来。
“如果……是作为塔尔塔洛斯主宰的哈迪斯和切尔诺斯……它们,都已经死亡了。”
死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气氛一时凝滞。
宁清风宛如深渊的眼眸扫视了一圈,声音冷冽:“你们真的不知道,感知时间,是怎么来的吗?”
墨发女人将调慢的时钟摊开:“永不停歇的时光啊,太过漫长。它们身居无尽的黑暗中,不知道光明何时到来,会不会到来。深不见底的幽暗将滴答滴答的时间拉长再拉长,曾经转瞬即逝的一秒,在这坚固的牢笼中,变成了望不见头的一个世纪,孤寂与绝望在此交织成阴影,最终让切尔诺斯工厂诞生了——感知时间。”
恶魔种的无尽煎熬,不仅催生了感知时间,还诞生了灾难诡异,孕育了恐怖浩劫。
而既得利益者们,却高高在上,一无所知。
无辜得令人厌恶。
“塔尔塔洛斯中的绝对参考时间——是恶魔种一族的感知时间。”
越是痛苦,时间就越是无情,残忍地囚禁它们,将它们牢牢地拖在挣扎的泥淖中。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梗住了,心情沉重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钛合金握紧拳头,脸色通红——为曾经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阴暗想法,感到羞愧与可笑。
她不过在河边沾湿了几次鞋,就泯灭良知,憎恨上了无声的献身者。
而恶魔种一直以来所遭受的,却是脚上拷上带着铁球的沉重锁链,被囚在泥沙河流中,溺水沉浮了整整上千年。
即使在这千年中,帝国早已将它们遗忘,它们却也始终坚守着当初的宣言——以我之痛,浇筑帝国前行的道路。
“但是……”离萩声音干哑,“当初我做到那个地步,扒皮抽骨,鲜血淋漓,也仅仅是让我的感知时间,慢了那么一点而已。想要成为永恒,得是……多么地痛苦啊。”
离萩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能让一瞬变成永恒。
气氛一时压抑,她们望着那只违反时间规律的怀表,沉默了。
曾经,人类已经让恶魔种牺牲了一次,并在那之后无情背弃了它们,如今又怎么能,厚颜无耻地要求它们再牺牲一次?
沉默良久的恶魔种身形微动,从宁清风身后站了出来。
“我们可以。”
如同千年前一般,寡言的它们再次义无反顾地肩负起命运压在它们身上重任:
“我们愿意,以我们的血肉、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死亡,最后一次照亮帝国前行的方向!”
它们的声音是那样的洪亮坚定,千年的折磨,未曾磨灭那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它们依旧明亮,依旧闪耀。
但这一次,这些可爱的星星,也有了小小的私心。
它们缓缓张开了紧紧裹着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牢牢护着的心爱珍宝露了出来。
第一次,她们看到怪物那狰狞的千万张脸上,露出了温和的表情。
“我们只求帝国,在我们死后,善待我们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