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丛雪略微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确认这道身影是从这只小肥物上发出来的。

章章叉着腰颐指气使：“你怎么不回答？！”

“我……没地方可以去了。”向丛雪下意识地回道。

宁清风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存在，她现在的状态算“出师”了，也就被赶出巢穴了。

“而且，我已经属于诡异阵营了。”

或许这里，会成为她的长眠之处。

章章撇撇嘴，“你看看你这模样，诡异阵营不欢迎你。”

“什……”还没等向丛雪问出口，腰间就传来巨大的冲撞力，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耳边，还回响着那只小猪崽遥远的声音：

“你不属于这里，回去吧。”

“回去——回到人类的阵营。”

“她们，在等你。”

“等——”她着急想说什么，但视线内却一片扭曲，随之而来的，是天旋地转。

“你的翅膀，我就收走啦。”——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白羽纷飞。

她的背后，骤然一轻。

等到她扑到地上，重新稳住身体时，才发现，眼前是散发着腥味的泥土，一双黑地靴停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投下的阴影。

向丛雪缓慢地抬起头。

游祝那双俊美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狞笑着钳住她的脖子，将她勒得快喘不过气来，“有了后师忘前师是吧，投身诡异阵营是吧。我之前就在想，等你这混丫头，落在我手上，要怎么给你好看！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你等死吧！”

“等等——”向丛雪被窒息弄得脸色发红，抬起手想要扒开钳制脖子的手。

就在这时，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脖子上，烫得她心一颤，一下子愣在了原处。

“阿雪，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的。”身后，那个一向嚣张肆意的声音，此刻，却染上了一丝难言的涩意。

“我这个老师……是不是很失职。”

向丛雪缓缓松开了手，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低声道——

“对不起。”

*

“灾难之潮涌动，于地狱相会，血色弥漫，浩劫掀起。身负罪孽者，业火恢恢，审判之刃高悬。心怀明月者，将长眠于无尽的良夜。”

昏暗的室内，黑袍人望着直播屏幕内的画面喃喃自语。

“预言一样，结局一样，但实际，却天差地别。原来，长眠于无尽的良夜，是这个意思……”

上一世，和预言一样，塔尔塔洛斯的存在全部死于黎明前。

但在这一世，却有了全新的解释。

长眠——塔尔塔洛斯的所有存在，都停留在了过去的那一瞬中，停留，就意味着死亡，但长眠，却不再是死亡，只是永远活在了另一个时间缝隙中。

无尽——那无休无止，周而复始的环形长河，化作了永恒无尽的时光。

良夜——昨天的夜晚是压抑恐怖的，但小蘑菇的存在，最终让这个噩梦般的夜晚，成为了一个美好的良夜。

“小蘑菇，到底想要做什么。”

塔尔塔洛斯内。

【小蘑菇，就交给你照顾了。】高维的虚空中，羽触第一次，舒展了身体。

无数白羽余烬划过长空。

“嗯。”宁清风眼睑微垂，淡淡道。

每个人都问她，她主导这一切，到底想要什么。

她只不过——想陪小蘑菇，去他想去的地方。想让小蘑菇，能随时随地落在她的触手上。

但是这个世界法则却不允许。

她，“小蘑菇”，不容于这个世间。

不要说触手，就连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容器，要离开所属地塔尔塔洛斯，都会被法则“制裁”。

如同觉醒秘能一般，人要立于世间，就要向世间宣告存在，存在越强，能力越显。

但她，不要说宣告，是根本不存在。不存在，就无法显于世间。她的触手，出不来。

因此，她做这一切，不过是想——撬动法则！

以塔尔塔洛斯的【创世】权柄，修改法则关于“小蘑菇”的内容，让她的本体，千万分之一也好，能够在这个世间具象！

“去吧。”白色的触影划过苍穹，疾速掠过，宛如银色的光辉，神祇般撞上了无形的法则。

它是全知，掌握一切知识与真理，它，能触碰到法则！

剧烈碰撞、交织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愈演愈烈，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波纹般一层层荡开。

最终——咔擦。

随着一道破镜的声音，法则，被撬动了一瞬。

在松动的那一刹那，羽触迅速收敛所有羽毛，凝聚全部力量，乘隙而入……

——「恭喜玩家，地鼠洞穴的鼠鼠全部得救，[地鼠乌托邦]达成！经验+2000，金币+2000，蘑菇领土等级+1，沉浸式系统全新升级，不一般的虚拟现实，超乎想象的真实互动，玩家快来体验吧！」

地鼠洞穴的世界，被矿工菇和大怪物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

所有鼠鼠都在上面快乐地挖洞前行，生命线与球体相切，却再也不会撞上，不用担心停留就被永远地留在过去，那些海豹们也都回来了。

地鼠洞穴，成为了一个美好的乌托邦。

真好。

路生白缓缓合上游戏。

这时，门口传来了响动。

“宁清风，你回来了吗？”

路生白清澈的鹿眼微睁，赤脚下了床，哒哒哒地跑向了生锈的铁门。

入目，是那张熟悉的阴郁面孔。

她缓缓向他伸出手，回应了小蘑菇曾经一起冒险的邀请——

“走吧，我带你离开。”

离开……

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路生白眸光逐渐变亮，仿佛有无尽的星辰在闪耀。

还没等他回应，眼前的人就缓缓倒下了。

“宁清风，你怎么了？！”他赶紧上前搂住她，却摸到了一手粘腻腥湿。

路生白顿时遍体生寒，手微微颤抖，他怔怔地抬起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尽的白茫，一道蜿蜒猩红的血迹，从远方缓缓延伸至地下室。

路生白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嘴唇微微颤动：

“宁……清风？”

---卷一 ［塔尔塔洛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