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失势,名义上还是熹贵妃,实则被打入冷宫,终日浑浑噩噩,得了抑郁之症。
青州秦氏从此一蹶不振。
就在这个节骨眼,内侄秦欢主动请缨,治疗贵妃的抑郁之症。皇帝念在贵妃曾为自己治疗头风的情分,特赦秦欢以贴身御医身份入宫,并为他开放小范围的探访特权。
某年秋日,苏绾在猎苑揶揄了绥靖王时枫一番,得报之前所受“斩发如斩首”的怨仇。她心中颇为得意,枣栗马轻快奔走林间。
接近猎苑入口之际,忽见不远处草丛里立着一席身影,穿着麻布长袍,颜色是淡淡的青,透着几分清雅。头戴黑纱东坡巾,显得儒雅随和。身侧背着髹红医箱,手里握着木铲。另一只手捏着一根黄草,正俯首仔细观察。
苏绾不忍打搅他,欲从旁边悄悄经过,谁知那人见到苏绾,拱手俯身拜了一拜,“鄙人见过阁部夫人。”
苏绾扫了他几眼,“你是哪里来的医官?在此处作甚?”
那人自我介绍道:“鄙人姓秦,单名一个欢字,欢喜的欢。我来猎苑,是为了挖柴胡,给贵妃娘娘熬煮药汤用。”
“哦,原来你是贵妃的御医。”苏绾星眸转了转,“可我看你目含忧郁,并不欢喜啊。”
秦欢勾了勾唇,“我之姓名,不为念我。愿卿闻我名,欢喜入心肠,则鄙人无憾矣。”
“噫,好酸的大夫。”苏绾撇撇嘴。
秦欢畅然笑了笑,清风朗月拂照山岗。一身青白麻布衣襟,随着习习秋风摇曳。
苏绾从此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梦里。梦境孕育了一份希望,存进她的心腹。
此后大厦倾颓,苏绾难以招架,不幸中了苏沅芷的奸计。一碗红花汤夺走她腹中小生命,也彻底断绝她再为人母的机会。
秦欢为了救她,独自探入凶险森林,采集那株救命药草,却失足跌下悬崖峭壁,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消息传来,彻底击溃苏绾心里最后的一道精神防线,永堕沉沦,成为杀人不眨眼的“疯后”。
往事不堪回首。
“小姐,前方道路平坦宽阔,一眼望不到头,咱们需要先给马匹补给饲料。”
苏绾恍若梦醒,她摆摆手,示意春蝉停泊树荫之处歇脚。
马车缓缓停歇,文竹跳下车,一头钻进丛林寻找水源饮马。
苏绾轻抚额际,连日奔波令她疲惫不堪。无霜扶她下车,散步林间小路。
林深幽静,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如鬼魅般逼近。他们身着黑衣,手持寒光利刃,眼中闪烁冷戾之光。
骤然出现在苏绾面前。
“将她们全部拿下,不准放跑一个!”匪首一声令下,众匪徒如狼似虎,向苏绾等人扑去。
春蝉一看大事不妙,立刻自腰间抽出一根细鞭,飒飒舞动,数名匪徒应声倒地。
一名匪徒从暗处窜出,手持匕首直刺春蝉后背。春蝉身形一转,脚尖点地,借力腾空,一个翻身躲过致命一击,随即反手一鞭,打落歹徒手中兵器。
然而匪徒众多,春蝉虽武艺高强,却也渐渐力竭。几个回合下来,优势不再。
无霜紧紧攥着苏绾衣角,伪装老脸遮掩不住煞白。苏绾心情尚且镇定,她仔细观察匪徒,他们统一身着黑衣,头戴面罩,身手敏捷轻盈,并不像是正规的朝廷护卫军队。
倒像是……萧染手下的杂牌军!
剑拔弩张之际,林中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几道身影如流星般划破晴空,他们身着银甲手持长枪,正是时枫派去追随苏绾的护卫。
“哪里来的毛贼,杀!”为首的银甲将领一声大喝,长枪如龙,瞬间挑飞数名匪徒。他的手下也不甘示弱,刀光剑影拼杀,匪徒们纷纷倒下,哀嚎声此起彼伏。
其余匪徒见状,知道大势已去,随即四散逃窜,消失在林间。
银甲将领环视四周,振臂呼和道:“追!不留活口!”
众护卫策马钻入丛林深处,阳光照射下,留下长长的影子。
顷刻间,烟消云散,万籁俱寂,唯闻鸟语虫鸣。
春婵抬起手臂,袖口擦拭额间汗水。无霜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仍紧紧地拉着苏绾。
忽然,灌木丛传来悉悉索索之声,唬得众人一动不敢动。
孰料文竹从草丛中探出头,浓妆艳抹的粉面,挂满了疑惑:“发生什么事?”
文竹不解地挠挠头,却被无霜搥了一拳,“还不都是因为你!你闯下的祸端,却让小姐遭受惊吓。”
苏绾平静道:“不关文竹的事,杀我的人另有其人,幸亏时将军的护卫救了咱们。”
她曾在京营见过那位银甲将领,隐约记得是位百户长。
那个家伙,终究是认出了她。
*
京城的天气尚好,风起直吹,吹散连日阴雨。
踏月驮着时枫,一路踢踏返回。还未拐进巷口,却见晴雷火急火燎地骑马奔来。
晴雷纵马行至跟前,急道:“爷大事不好了,灾难临头啦。”
时枫嘴里喷着酒气,满不在乎道:“你鬼叫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将军顶着,有何大不了的?”
晴雷咬牙道:“这次恐怕爷顶不住了。兵部尚书在御前告了爷的状,惹得圣上龙颜震怒,降下一道圣旨,召爷即刻入宫问话。”
时枫凤眸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