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只好提着鱼灯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拐进一条小巷,本想抄近路回到主街,可巷子越走越深,光线也逐渐暗淡下来。
她停下脚步,心中有些不安。这条巷子似乎没有尽头,两边房屋也显得陌生而冷清。她正犹豫是否要原路返回,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一块结冰的石板,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奋然向后仰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时,突然,一只结实的手臂稳稳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拉回平衡。后背贴上一堵坚实的胸膛,雄浑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苏绾瞪大双眼,手中的鱼灯晃了晃,烛火映亮了男人露出的半张脸——青面獠牙的傩戏面具遮住眉骨,露出深邃的眼与凌厉的唇。
她隐约感到那双眼似曾相识,本想将鱼灯凑得更近一点,岂料男人却将她的手拨开,似乎不想被她看清楚长相。
“多谢公子。”苏绾想要起身。
可男人并没有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反而微微低下头,面具下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苏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思绪还未从回忆中抽离,男人的脸已近在咫尺。苏绾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姿势极不寻常——她仰面朝上,男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鼻尖蹭过她的下颌,他的呼吸温热缠绵,带着一股淡淡的咸涩气息,像是海风的味道。
这个吻并不激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苏绾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又被某种莫名情绪牵制,身子骨酥软无法动弹。男人的手掌贴在她的后颈,指尖轻轻摩挲,似乎安抚她的不安。
苏绾的脑中一片空白,手中的鱼灯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灯纸被冰碴划破,烛火摇曳了几下,最终熄灭。巷子里唯余几缕微弱的光线,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苏绾被他亲得脸颊绯红,胸脯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你是谁?”她哑声道。
男人没有回答,面具下的眼眸深邃如海,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苏绾伸手去摘他的面具,被他翻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指腹薄茧磨砺肌肤,瞬间寒毛竖立。
忽然远处传来呼喊:“阿舟,阿舟你在哪?”
男人眸色瞬间暗了几分,他退后一步,夜风卷起他衣角,未作停留,转身消失在深巷尽头。
苏绾怔在原地,微微喘息,心跳渐渐平复。
他的吻,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他身上并没有清冽的松木香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海风味道。
苏绾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巷口的光线渐渐明亮,苏绾听到秦欢和萧染的呼喊声。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鱼灯。灯纸已经破损,烛火也已熄灭。
“我在。”她扬声回应,快步走出巷子。
秦欢和萧染看到她,两人明显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秦欢忧心道。
“我走散了。”苏绾勉强笑了笑。
萧染睇着她手中的破灯,“你去捉妖了么?”
“摔了一跤。”苏绾轻描淡写地带过。
秦欢牵着她的手腕,再不肯放松,“咱们买盏新鱼灯,再买些点心。”
苏绾点点头,跟着他们重新汇入人流。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那个带着海风气息的吻,像一根荆棘,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她忍不住回首望向那条幽深的巷子。
“怎么了?”秦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巷子里空无一人。
“没什么。”苏绾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大约,是她太想他了,他借尸还魂,到人间看她一眼。
另一边阿喜提着一盏鱼灯,原地转来转去,焦急得直跺脚。
等了半天,终于看见阿舟从巷子里钻出来,她立刻冲上去,小脸通红:“臭阿舟,东跑西颠,害得我满街找你。”
阿舟随手拍了拍袖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我以为那是一条近路,谁知道走进去,连个鬼影都没有。”
绝口不提巷子里的意外。
阿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帮官老爷脾气大着呢,他们不喜欢你在人多的地方晃来晃去,小心又惹事。”
阿舟转了转眼珠,“我本打算在马车里睡觉,是你非要拉着我来看灯会。”
阿喜被他噎了一下,心虚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也玩得高兴极了?我再买点好吃的就回去。”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一颗蜜饯塞进嘴里,腮帮含得鼓鼓的,灯影下的小脸红扑扑。
阿舟看着她馋嘴的模样,轻笑着摇了摇头,替她拨正手里快要歪倒的鱼灯。
一路上阿舟左顾右盼,目光不时在人群中流连,众里寻她千百度。
阿喜察觉到他的异样,狐疑地问:“你在找谁?”
阿舟有些心虚,闷着脑袋往前走,假装没听见。
阿喜哪肯罢休,揪住他的袖子,“说!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好吃的不告诉我?”
阿舟依旧不吭声,只是加快了脚步。
阿喜抡起小胳膊,捶他肩膀,“臭阿舟,鬼鬼祟祟的。”
阿舟闷闷地挨了几下,耷拉着脑袋,一副打不还手的样子,惹得阿喜更加狐疑,却又无可奈何。
夜色愈深,灯市依旧热闹非凡,二人身影在流光溢彩的街巷中穿梭,几乎走遍了整条灯市,直到夜半三更,才匆忙赶回客栈。
守门的晴雷看见两人回来,眼睛都快瞪出绿光。邵云礼早就吩咐过,阿舟的身份绝不可对外声张,以至于晴雷不敢大张旗鼓地出去找人,愣是干着急了大半夜。
他压低声音道:“爷,以后可不能再乱跑了,属下的魂都快吓飞了!”
阿喜叉腰瞪他:“你们这些官老爷也忒烦人,这都顺着你们心意上京了,还不许人家沿途逛逛风景?”
她扬起下巴,威胁道:“逼急了,我们可就回沙洲去了。”
晴雷一向拿阿喜没辙,扶额无奈道:“行了行了,逛吧逛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虽如此,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明晚说什么也得拉上文竹一起盯着这两尊活祖宗,以免再给自己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