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得了流星剑,定是有本事的。”崔锦又细看过阿九年轻冷峻的脸,独目定在他眉脊伤处新长成的肤肉上,“你的伤?”
“不碍事。”阿九把红匣递近了些,“小伤而已,不足挂齿,还请国师相剑。”
崔锦斜睥裴渊诚惶诚恐的脸色,沉声道:“这里头装着的,就是流星剑?”
——“确是流星剑。”裴渊话音刚劲,“还请国师开匣。”
“世间还没有兵器坊可以熔了天外飞石。”崔锦独目如鹰隼一般锐利,逼视着裴渊犹如尖刀刺骨,“连天鹄坊都不曾做到。裴渊,是与不是,在崔某开匣之前还有回转,若不是,那可是欺君之罪。”崔锦贴近裴渊耳侧,“要诛九族的。”
裴渊瞥看儿子,俯首道,“我儿裴初同在,岂敢欺君,是与不是,国师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崔锦已打开红匣——独目看去,剑刃周身闪五彩,凝睛如白蛇吐出红信,嘶嘶破风跃出,再看又似夹带弥天怒意,红信上下穿梭,妖冶夺人魂魄,崔锦合上匣盖,不过转瞬,他已经能感受到此剑淬炼含血,隐生不详之感。
也只需这一眼,崔锦心中已有答案。
“无所不能熔的天炉,无所不能铸的兴国坊。”崔锦按住裴渊的肩,“不知是哪位了不得的铸师成就此宝物,还是坊主你亲自锻造?”
“草民不敢揽功。”裴渊声音微颤,“此剑是集全坊之力达成,国师所见人人出力,个个有功。”
“哈哈哈哈。”崔锦仰天大笑,“人人出力,个个有功,那自然也是同舟而渡,恩泽共享。择吉日,裴坊主可携兴国坊重回荣都,扎根天子之城,扬我大晋天威!”
——“裴渊携沧浪岛所有人,叩谢皇恩!”
入夜前,崔锦带走了流星剑,他婉拒了裴渊岛上留宿的邀请,带走了兴国坊为他准备的丰厚礼物,关靥目送着一箱箱礼物搬运上船,还有被崔锦托在手心的红色剑匣,关靥担忧的看向裴初,他竭力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但额上爆出的青筋还是泄露了他的痛苦,豆子大的汗珠细密的渗出额头,鼻翼张合着急促喘息,双手紧攥椅柄,肤肉颤裂出骨白色,在崔锦登船的那刻,他凹陷的眼突然睁大,眼珠几乎要凸爆出来,他克制着狠咬下唇,咬出了血水都不觉得疼,他明明痛不欲生,却还要强作镇定,他要奋力活下去,等着有一日,江暮云再回来这里。
宝船没有多做停留就乘风离去,崔锦说,他们不日就将重逢,他们会在繁华的皇城相见,自此世间就没有兴国坊了,皇上赐给他们一个新的名字——御刃坊。
御刃坊,关靥低念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御刃坊。
“你喜欢这个新名字吗?”阿九低问。
关靥摇头,天子之刃,非人所愿,但却是当下非走不可的路。
船影渐渐模糊,沙滩上已不剩几人,关靥轻拭眼角,恍然见,她看见了娄石头,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着就要消失在视线的大船奔跑而去。
——“江暮云!”娄石头挥舞着那块帕子,喊出了他们无法喊出的话语,“江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