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静源见状,即刻收回了手机——我家籁籁是你可以随便认识的?
田籁在那头笑嘻嘻地提高了嗓门,“我是晶晶的好朋友田籁。晶晶就是爱开玩笑,甭理她。”
“哦,那我先走了。”舒威程腿一抬,跨单车,嗖——走了。
“不跟你扯了。”易静源挂了电话。
易静源二十一岁的时候开始变成坏女孩,截止目前,长达七年之久。她想,或许自己的贪念太深了,也或许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若不出生就好了。
她吹着晚风,看着车水马龙的闹哄哄,咽了咽心底秘密带来的苦与涩。
一大早,易静源口干舌燥,迫切想喝冰美式,于是,她点了两杯冰美式。
当她开门看到外卖员的时候,感到意外。“你不是在阁拿酒店?”
舒威程拎着外卖袋子,“麻烦你接下咖啡。”
易静源接过咖啡,“辛苦了。”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易静源看了看他,“你知道的,我可是有未婚夫的,难不成真要当我男朋友啊?我是来者不拒的,你别动摇就行。”
舒威程立即摆了摆手,“不是。我在送这片的外卖,跑腿什么的可以喊我。”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行吧。”易静源寻思眼前这人好歹昨晚也算是帮了自己一回,就当报恩了。
两人成了微信好友。
易静源明显感到他转身而去的步伐相当欢快——难不成真对自己有好感??她不是自恋,而是她的富贵着实迷人眼。
她一手拎着咖啡,一手把门给带上了。
易静源和田籁一起经营着一家网店,给人修补和定制布娃娃的,生意还不错。活大部分都是田籁在做,易静源主要负责推广和找材料。修布娃娃需要很多杂七杂八的辅材,有时候光找材料都要费时好几天。是易静源跟田籁提主意开的这店,但没人知道易静源也是老板之一。
店里赚的钱都进了田籁的银行卡里,她要给易静源分钱,易静源说不着急。田籁每次问,易静源每次都回不着急。最后田籁说给易静源攒着,等结婚的时候一次性给她。
易静源说,干脆攒到她死,给她买块墓地得了,那还比较现实。
田籁拿着绣花针扎她,还瞪她。
容嬷嬷!
他们都好忌讳说“死”这件事,可明明每天都有人死啊。就算不提,这事迟早也会轮到自己头上呀。
田籁说易静源身上发散着浓浓的作死气息,易静源说她不懂,那是向死而生。
易源依喊易静源回家。
易静源看了看手机日历,哦,想起来了,是易华涛和孙钰梅的二十八周年结婚纪念日到了。
她不得不去露面。在她变得叛逆之后,易华涛经常用断卡的话来威胁她,所以她当然得受着他的威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吧。
出席这种场合,比易静源激动的是田籁。一年到头里,能让易静源正常打扮的机会不多,田籁抓盯得很紧。
易静源刚撂下她那妹妹的电话,就是易源依的电话,田籁就掐时掐点地跟她视频了。
易源依每次都是,都是先知会田籁一声,再给易静源打电话。
“我都已经想好了,你这次得穿粉的。”她一脸兴奋地出现在易静源的手机屏幕里。
“扮成芭比那样?”易静源也是很落俗套的,看到粉色就会联想到芭比。
田籁眼睛瞪得溜圆,一看就是得到了她刚说的那芭比的启发,“对啊,你还从来没扮过芭比。”
“我还没扮过秦始皇呢!要不我穿一身兵马俑铠甲去?”
“田籁我第一个不答应。你的卡要是停了,我的伙食水平不得山体滑坡式下降到马里亚纳海沟?”
“你真是老谋深算。”
“乖啦,我真的爱你!肯定把你打扮得美美的。”
当然,田籁不止爱易静源的钱,也爱易静源。
在易静源得知身世真相后,她开始变得奇怪,比如去纹身,比如喝得迷迷瞪瞪地去上课,比如也带着一身烟味去上课。周围的同学渐渐疏远了她,只有田籁逆向行驶,凑近了她。
田籁说她的父母是老师,她父母告诉她,很多问题小孩并没有问题,只是被认定成问题小孩的小孩不爱说或者不知道怎么去消解心底的痛苦罢了。
田籁说易静源就是这样的小孩,根本不是什么变坏的孩子。
易静源和田籁成为了朋友,不,应该说是田籁主动成了易静源的朋友。
田籁从不劝她戒烟戒酒,而是跟她絮絮叨叨一些有的没的,比如你看星星是不是没月亮亮,比如你看秋天到了树叶开始变黄了,比如你看外面下雪了我们去看看这雪是热的还是凉的。
后来,易静源无意中看到一位心理咨询师的分享:我是心理咨询师,如果身边有自杀倾向的朋友,不要跟他说生活很美好带你吃火锅,他们无法共情,正在失去与万事万物的联系,你应该立刻帮他与现实重新建立联系,比如把他手放水龙头下,问水是冷还是热?水流大不大?水流过指尖是什么体验。
易静源才明白田籁是怕她想不开。
不至于想不开,她本来就是弃子,只不过是又回到原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