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
虽然那个方便面调料不是很辣,但一下吃这么一碗,胃里头也挺不是滋味。
何靖泽往厨房走。
易静源往客厅窗口走。
她往外看。
地面上,小区的路灯虽然亮着但却没那么强烈要照亮别人的意思,像垂暮的老狗。再往上,就更没什么光亮了,楼房都在夜幕里睡着了——没有什么万家灯火,而仅有的一家灯火正是她易静源这里。
很早以前,早到什么时候她都记不清了,就是她还不疯她还相信身边都是好人的时候,她幻想着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她而亮。
易静源回头望,看着何靖泽在那忙碌着,好像幻想成真了。在不爱幻想的年纪里,年少时的幻想却真实地落地发生了。
哪怕只是这么一次。
她甚至想起了那句歌词——我想把你藏进口袋,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何靖泽!”她提着嗓门喊他的名字。
何靖泽赶紧关了灶火,走出厨房,顺着声音方向一下就锁定了她,“怎么了?”
“看看你是不是耳背。”
“我身体好着呢。”何靖泽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过几天我做个全身体检,你陪我一起。”
我对你的爱,全然忠诚。即刻,易静源把他的这句话翻译成了这种文艺调调。
“何靖泽,接下来我们只有两条路了。”
何靖泽已经走到她身边,勾起她的小手指,“你快说,我还做饭呢。”
“要么在一起,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何靖泽眉头一皱,定定地盯着她,“我不同意,我觉得只有一条路,没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吓人吗?”易静源知道,很多男人不喜欢对感情太认真的女人,那样容易甩不掉或者让人感到窒息。
“当然不。认真对待感情,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做得好的人应该受到奖励。”何靖泽迅速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易静源听他这么会形容,忍不住笑了,“所以刚才是给我的奖励?”
“不是,只是单纯想亲你。”
“那我还没到得奖的程度?”
“谢谢你这么认真对待我们的感情。”何靖泽对着她的眼睛,说得极尽真诚。“这个是奖励。”
情侣到夫妻,感谢总会变得越来越少,两人之间总会变得越来越吵。
何靖泽不想那样,爱一个人就要大声谢谢那个人,要经常感谢才可以。
易静源举起右手在空中虚抓一下,“收到。”
他的真诚像把钥匙,打开了她的一个小箱子。
她提醒他,“你该回去煮面了。面做好了,我也有奖励。”
何靖泽立马放开她的手,“那我去了。”
易静源看着他的背影,开心中带着些许苦涩——这两天,他换来的全是她的坏消息。
面上卧了个心形的荷包蛋。
“嚯,也没模具啊,这心形还挺周正。”易静源对何靖泽竖了个大拇指。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夸赞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扬着下巴,一副中二的样子。“是我用剪刀剪的。”
“别人都想不起来用剪刀,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这样做心形煎蛋的人,你的厨艺真好。”
何靖泽被逗乐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你。快吃面,别坨了。”
易静源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了,咽下去后,她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听好了才有力气听坏的。”
“好消息是。”易静源顿了下,“是……是你做这面真不错。”
“确实是好消息,合你胃口。那坏消息呢?”
“我的养父易华涛是我的亲生父亲。”易静源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回答。她没抬头看他,不知道是怕自己忍不住掉住眼泪珠子来,还是怕看到他刚还笑呵呵的眼睛瞬间染上忧伤。
超高速地,他的眼睛从喜悦切换成了忧伤。
他怔住了,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籁籁都不知道哦。”
很久。
何靖泽缓了好久。
易静源吃面也吃了好久。
明明亲生父亲就在身边,那份血脉相连的亲近,每个孩子都应天然享有。
那么小的她,为了守住她认为的天降亲情,该如何的细腻而敏感?本可以肆无忌惮地依偎在父亲怀里任性撒娇,她却被蒙在鼓里,要收敛起天真烂漫,去揣测、去适应这“来之不易”亲情。
来自亲人的伤害,往往是最难以愈合的伤。它不像外界的风雨,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渐渐淡忘,是会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生根发芽的——拔不动也拔不掉的痛。这种伤害,刻骨铭心。
后来,她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那种女孩”。
“那易源依知道吗?”
“和我同一天知道的。”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何靖泽早就感到易源依总有种讨好易静源的感觉。
“你真好。”
易静源连面汤都喝完了,“因为不浪费粮食么?”
“你这么疼,还好好地等我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