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异兽的眼睛……”苏万叶看见异兽的双眼向上看的时候展现出另一种程度的蓝色，比天空的蓝色要深一点。
“这是柳墨的精神体。”苏方木用力打开异兽的牙床，逼迫她把嘴巴张得更大，还不允许异兽把嘴巴合起来。
苏方木身上熟悉的气味压住异兽暴动的本性。异兽做不出亲昵地用头顶住苏方木的动作。随后，异兽委屈地呜呜几声，呼哧呼哧地响亮呼吸声中，她用浑浊的双瞳在看清苏方木的脸庞后，流露出大狗一样的眷恋。
苏方木：“是，柳墨吗？”
“呜——”
苏方木听到两只异兽或奔跑或行走的声音觉得很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她竖起耳朵去辨别和回忆脚步声的瞬间，两只异兽的声音突然消失。
苏方木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明这两只异兽的来历，是否会伤害她们。
她说不清楚是期望两只异兽的身份和她猜测的结果一致，还是希望是她的错误判断。
假如是柳墨和柳白的精神体，这两头狼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巢穴中。
柳白和柳墨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直至苏方木看见黑暗处的两双绿色的眼睛，强烈的熟悉感和不安席卷而来。异兽的体型与普通的狼型精神体相差不大，就像这两天遇见的蜘蛛外形的异兽一样，异兽的外表和平常可以看见的动物差不多，身体部位大同小异。
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异兽有强大的攻击能力。
每一头狼都有能够辨别身份的细微之处，柳白和柳墨曾经手把手地给苏方木科普介绍自己的精神体哪个地方最好看。
所以，苏方木要找到能够判断这两只狼型的异兽究竟是不是柳白和柳墨的精神体的地方。
她就像长时间行走在荒漠的旅人，头晕、乏力的身体尤为难受，快要脱水时的喉咙干涩，促使她迫切地要找到绿洲。当绿洲真的出现在苏方木面前，她又难以辨认面前的绿洲是海市蜃楼亦或者是真实绿洲。
苏万叶穿在身上的衣服抵御不了洞穴钻入骨髓的寒意，赤狐身上的伤口同等的刺激到她的精神。
精神体受到攻击会给拥有这个精神体的哨兵带来极大的痛苦，还会感受到同等的疼痛。
赤狐发出一声近乎狼嗷叫的声音。背部纹路奇怪的异兽慢慢松开刺入赤狐身体的獠牙。
浑浊的眼睛锁定身上的赤色精神体，攻击性弱了一些。
苏方木：“为什么柳墨的精神体会在这里？”
“柳墨还活着吗？”苏万叶上手去掀开异兽的眼皮，理所当然地感受到异兽的不配合挣扎，“不对，死亡证明……”
“丁副队也有死亡证明，但是她还活着。”苏方木说，“她们一定还没有死。”
她在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柳白和柳墨只是离开疗养塔，并没有死去。
苏万叶垂眸看向与异兽差不多的精神体，她的想法和苏方木不同。
现在的她与苏方木的区别是，她不再相信虚无缥缈的希望。希望柳白和柳墨还活着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苏方木：“一定是这样的！柳白和柳墨和我一样，她们只是离开疗养塔来到淼城了。”
苏万叶不说话，静静的看异兽的兽瞳和壁上乱七八糟的划痕。
苏方木：“我说的对不对？”
她需要得到苏万叶的承认。
苏万叶：“你真的相信柳白和柳墨还活着吗？”
苏方木的声音在颤抖，她制服异兽的力气放轻了。“如果她们没有活下来，精神体怎么解释？”
“如果她们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苏万叶的质问直击苏方木想要逃避的真实想法。
苏方木不解的回望苏万叶快要失控的情绪，她还没有经历过苏万叶经历的一切。但是，她能够感受到苏万叶问出这句话时候的绝望和埋怨。
苏万叶经历了什么？
狼的嗥叫声接连起伏，赤狐发出的嚎叫最为突兀。精神体有精神体的交流方式，苏方木能感受到一点从她的精神体传来的情绪。
悲伤、憎恨、隐秘的欢喜、欢喜过后的巨大绝望。苏方木还想与这两个精神体多一点说话的时间。
咔哒咔哒——
熟悉的蜘蛛爬行声自头顶传来。
这些蜘蛛不需要打开连接不同区域的闸门通道，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就足够它们从一个地方来到另一个地方。
听见蜘蛛异兽动静的两头狼腾的一下要跳起来，她们是输入消灭异兽指令的机器，利爪对准蜘蛛哐哐撕裂。
在两头狼爪下失去行动能力的每一只蜘蛛异兽都在石壁上流下新鲜的毒液。
苏方木知道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划痕从哪里来了。
咔哒咔哒——
齐貅刚才离开的地方传来整整齐齐地爬行声。
苏万叶：“我们要被蜘蛛包围了。”
不仅如此，上一个通道一起传来异响。
四处回荡蜘蛛异兽爬行的声音，每一处传来蜘蛛异兽的动静，哪一处飞溅起蜘蛛异兽的毒液。
——苏枋快走！
苏方木和苏万叶都含着可以解毒的药丸子，奈何毒气充斥的地方迷住她们的眼睛，视力受损。
漆黑的环境，苏方木听见熟悉的声音。
苏方木不知道能逃到什么地方，她若有所感地向柳白的精神体看去。背脊纹路是几个黑色圆圈的精神体对她嚎了两声。
那里是能够逃出去的通道吗？
“苏万叶你快走。”苏方木推一把苏万叶的背后，“你快跟柳白离开。”
苏方木心想，不应该把苏万叶留下。或者，她就不应该和苏万叶来到淼城。
如果苏万叶没有来到淼城，没有进入这个巢穴，她应该会平安地活下去。
至此，苏方木的大脑难以继续进行思考。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非要跟着淼城的哨兵一起进入巢穴。
进入蜘蛛巢穴的意义在哪里？
“我不走。大不了一起死。”苏万叶说，“我打算进入巢穴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把我们已知的消息定时发送的准备。”
“你要把这些发送给谁？”
苏万叶回答说：“勉强能相信的人。”
“代咏冬？”苏方木想到在森城的表妹，她想不出来还有哪一个人能接下苏万叶交付的重任。
要让丁副队知道吗？
——打不过就别逞强，你当我们多出来几年的白米饭是吃假米吗？
——嘘！我偷偷带你们出去长见识，别让队长知道。队长知道又得唠叨我带坏你们。
蜘蛛爬动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苏方木：“我不想你死，苏万叶。”
恍惚间，她回到五年前的战场。有一个人和苏方木一齐被异兽包围，苏方木的视野只能够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大团黑色影子。
“我看不见了。”
“是毒素影响了你的眼睛。”
苏方木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说话。
“等你平安回到营地，把毒素排出来就没事了。”
“我们还能回营地去吗？”
“当然能。仲凉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苏方木往前方倒下的一瞬间，有一个人一把将她拽起来。她的胳膊搭在那个人的肩膀上，“放我下来，队长。”
“我会拖累你的。”
“别说这些丧气话，苏方木。”
苏方木的腰间多了一只手。
这只手一直环着她的腰，不管遇到多么强大的异兽都没有松开。“你一个人能离开，能回到营地，对不对。”
“队长你说过，你对毒有抵抗性。你一个人一定能回去……”
“不对。”风瑾鸢的精神体是一条绿色的毒蛇，蛇尾一甩扫开前方扑过来挡住去路的异兽。白色毛发的狼浑身上下都是与原本毛发不同的颜色，倔强地站立在包围圈内撕咬异兽。
“你会平安回去的，苏方木。”风瑾鸢听到近处的一声虎啸，“丁副队来了。”
“我回不去了，方木。”
“要回去的！”苏方木缓过劲来，她及时拉了一把身体不堪重负，视觉、听觉等五官受损的风瑾鸢说，“我好了，换我来保护你，队长。”
“瑾鸢姐。”苏方木凭借身体的本能拉上风瑾鸢躲过异兽的攻击。她看到一头猛虎的影子，不敢有一瞬间的放松。
不能慢下来，不能停下来。
坚持住——
一旦慢下来，她会撑不住的。
“走——”苏方木背后传来一股强劲的推力，将她推到丁仲凉的精神体背后。
“瑾鸢！”
“带她走——”
风瑾鸢将苏方木推向赶来救援的丁仲凉，自己则在异兽潮中倒下。
意识没有完全消失的苏方木听见一声很轻、很清晰地叱问。
“你要与帝国为敌吗，风瑾鸢?”
“你为什么放她走，你会死的。”
“让她代替你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