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的青砖地面被清扫得干净利落,梅树枝条微微弯曲,挂着晶莹的冰珠。
许子衿绕过梅树林,抬眼见一扇门微微敞着,从门口窥去,元景恪长身玉立,背对着她。
转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人影了。许子衿心下一喜,推门而入,扯着嗓子便喊:“元景恪!你到底想清楚……
……没?”
许子衿呼吸一滞,房内不止元景恪一个人,门完全打开来,上座坐着一个正襟危坐的老头,旁边还站着几个穿金戴银的女人,看样子都是元家的长辈。
元景恪微微侧身,紧蹙的眉头和微抿的薄嘴让她意识到自己来错地方了。
许子衿不顾众人的目光拔腿就走,手却被另一只温暖强劲的大手握住了。
元景恪朝她扬起一个微笑,温文尔雅地道:“别急着走啊,未婚妻。”
“什、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许子衿不明不白地被他拉了进去,走到那个老头面前,元景恪“扑通”一声便跪下,连带着许子衿也跪下了。
“孩儿已有心上人,我们两情相悦,孩儿早已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元景恪言辞恳切,款款深深,真真是闻者落泪。
“啊?!”
怎么了,他是有什么双重人格分裂吗?!
许子衿盯着他的侧脸,灼灼的目光快要把他盯出两个洞。
见老头不说话,元景恪熟练地从许子衿衣袖中抽出那封婚书递上去:“有此婚书为证。”
老头拿着那婚书看了半天,最终轻轻拂袖站起身:“既然如此,那你与贺家联姻一事,便暂且回绝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子衿似乎听到身侧的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望向元景恪时,他的脸上却仍旧是八风不动,镇静自若的模样。
元景恪好生扶着她站起来,直到房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子衿才开口:“怎么样,我这挡箭牌好用吗?”
元景恪的眉目间似乎带着些许疲意:“还凑合。”
许子衿收了笑意,颇为好奇地问:“贺家也是大户人家,你为何不愿意与贺小姐联姻?”
元景恪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很简单,我讨厌她。”
许子衿轻哼一声:“你讨厌的人还挺多。”
元景恪的身高比她高一截,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如瀑布般的青丝带着淡淡香气随风飘动,怡人而不甜腻。
他忍住想拍拍她头顶的冲动,只是轻轻拂下散落在她鬓间的梅花,扬起嘴角答道:
“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其中之一。”
许子衿抬头问:“被你讨厌一般是什么下场?”
元景恪微扬下巴:“此生绝无见面说话的可能。”
许子衿笑眯眯地看向他:“那我真替那位贺小姐感到庆幸。”
元景恪被她气得一时间有些语塞,余光突然瞥见对面的廊间有一抹青色身影,他立刻收回目光,朝着许子衿走近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许子衿有些不明所以,做势就要推开他。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但严肃的声音:
“别动。”
也许是怕许子衿太用力推开自己,元景恪抱得紧了些,他稍稍低下头,在许子衿耳边轻声说道:
“我姑母在对面的走廊上,她为人精明刻薄,做戏若不做全套,一定会被她看穿的。”
许子衿微微侧头,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紧盯着这边。
“方才那一出夫唱妇随,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凭什么要帮你?”
许子衿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挣扎着。
“你的债我来还。”
短短六个字,瞬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立刻乖乖配合,双手环抱住元景恪的背,温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他姑母转身离去,许子衿才松开他。
许子衿微叹口气:“终于走了,我说你这姑母是把眼睛落你身上了吗?怎么……”
一回头只见元景恪楞楞地站着,耳朵有些微红。
许子衿歪头问道:“这里很冷吗?怎么冻成这样?”
元景恪回过神来:“什么?”
许子衿指了指他的耳朵,他立刻用手捂住,稍稍侧过身去,干咳了两声。
“你先回吧,十两银子我会差人送过去,今后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要随叫随到。”
许子衿心中一咯噔,十两?
她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分明说的是“你的债我来还”,以她良好的语文素养来看,这应该是指她全部的债务才对吧!
而且他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还有今后?!十两银子拿走了婚书不说,今后还要过来替他干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