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家大业大,但我姨娘眼线众多,我若是独自回别的宅子去住,岂不是正好被她抓住尾巴?”
许子衿的脚步略显沉滞,但她最终什么话也没说,默许他跟上来。
小路的分叉口便是她家,在余晖的映照下,那方矮矮的房子愈发显得破败不堪。
许子衿站在门口,盘算着该怎么跟阿娘解释,明明是去退婚,现在却把人都给带回来了。
门扉半遮半掩,屋内昏暗无光,散发着一股陈旧质朴的气息。
元景恪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抱在胸前,带着几分戏谑说道:“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请你夫君进去?”
许子衿看着他,他好像很乐意沉浸在这个游戏中。
“你确定要进去?我们小门小户的,你恐怕住不惯。”
“你恐怕对我有些误会,我并非是你想象中的矜贵公子,我小时候一直住在你口中这样小门小户的房子里。”
说完,元景恪越过她,率先推门而入。
他身形修长挺拔,进门时略微弯了弯腰。
许子衿跟也在他身后进去,进门后他倒是毫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眼神肆意不羁,尽管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眼中并未有半分厌恶和瞧不起的意味。
许子衿还没和他阿娘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元景恪便悠悠地探出头问道:
“什么时候开饭?我饿了。”
“我们家不吃晚饭,你喝水充饥吧。”
话音未落,许母赶紧制止她:“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我这就去准备饭菜。”
许子衿瞥了他一眼,他像是计谋得逞的小孩那样颇为傲气地冲她笑了笑。
匆忙塞了几口饭,许子衿便回房间收拾被褥。
没办法,家境如此,她只能在地上铺了层薄毯子打了个地铺。
等元景恪走进来时,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她先指着角落里那层薄毯子说道:“你今晚睡那儿。”
见元景恪抿着嘴不说话,许子衿还以为他是同意了。
她正要躺下时,眼看着元景恪把那层薄薄的毯子拎起来,朝着她这边径直走过来。
他把毯子扔到床上,一屁股坐下,双手环胸,正儿八经说道:“按当朝律法,谋杀亲夫者,终身监禁。”
“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夫君。再说了,睡一晚上又冻不死你。”
“蓄意谋杀者,杀无赦。”
她有些气不过,侧过身背对着他躺下,她一个人睡在床的正中间,丝毫不准备给他挪位置。
房间内安静极了,静得许子衿以为那人已经走了。但她克制着自己回头看的冲动。
良久,只听见细微的掀被子声音,紧接着,背部便传来人体温暖的体温。
许子衿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回头看他,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响起了轻微均匀的呼吸声,许子衿才动了动。
她一反头才发现那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两人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
白天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此刻在这张安静的睡颜上找不出一点桀骜不驯的影子。反而多了几分宁静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得再近些。
如墨的发丝随意散落在枕边,几缕调皮地垂在额间,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蝶翼般轻轻覆在眼睑上,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微微上扬的眉峰,也在睡梦中敛去了锋芒。
心跳声越来越大,充斥着耳膜,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两人呼吸相撞,许子衿突然觉得连空气也炙热了许多。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顺带着把正在睡梦中的元景恪也吵醒了。
许子衿正要下床去开门,却被他单手按住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天冷,别起来。”
他仿佛知道来者何人似的,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和鞋袜,朝门口走去。
许子衿坐在床上,看到门外乌泱泱站了一群人,看服侍应该是元府的下人,那些人见了他恭敬地行礼,但面色都无一例外带着凝重灰暗。
她看到元景恪蹙着眉与他们交谈了几句,继而转身朝自己挑眉说道:“这下没人跟你争被子了。”
还不待她多问一句,他便转身离开了。
夜色如水,笼罩着偌大的府邸。
冬夜忽然刮起了大风,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光影斑驳。
元景恪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踏入府门,隔老远就看到大厅的门敞着,他爹元慎正襟危坐,面色阴沉得如同即将来临的暴风雪。
打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爹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目光中的怒意隔三尺远也能感受得到。
元景恪一边解开身上的大氅一边说道:
“看来那位贺小姐告状告得挺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