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法庭上想说多少我都不会拦着你,但是和她理论,会有结果吗?”江耀理解她的激动,“你每句话说得都对,只是你和她的认知不在同一层面上。她的一生,都生活在那个以丈夫为天,以闲言碎语为公论的村子里,你没说错,可她也并没说错,因为她的认知只到这里为止了。”
尤未滞了几秒,觉得他拉走自己是对的,这样和虞母争辩是无用的。
她可以去为虞梦阳争取法庭上的无罪,但却不能在虞母的心里和那个村子里为虞梦阳争取到无罪。
明明她也不是新人了,在遇到这种问题上,她本该和江耀一样保持久经沙场的冷静与克制,但就是因为同为女性的感同身受,让她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冷静和克制。
江耀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对她道:“你还记得你那天在辉尔曼的天台上,你问过我什么吗?”
尤未诧异,他却自顾自回答:“你问我,对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失望。”
“我们都知道,人如蚍蜉,无法撼树,妄想以蚍蜉之力,撼动整个世界,本来就是不现实的。”
“但一个无罪的判决,日后可以一直被当作参考案例援引,让更多的虞梦阳看到希望。即使她们不能受到所有人的理解,即使还是会有很多虞母和村民会在心里判她们有罪,但这样的无罪判决已经为她们的生命权做了最好的注解,证明她的生命权和魏岱的生命权同等重要,证明她为了自己的生命权勇敢自卫没有过错,证明她和魏岱就是生而平等的。”
“我们能做的或许有限,但也是我们所能做到的全部了。”江耀劝慰她,“所以,你也不要太失望了。”
“江律师,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小朋友来教育了吗?我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灰心丧气跟你闹情绪吗?”尤未扬扬下巴,“走吧,我们不该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一起去现场看一看吧。”
***
这次案发的别墅,地处偏僻,离虞母暂住的酒店也不近。
江耀和尤未按冷欣然给的位置赶到的时候,一大早从火车站赶来的郑踌躇和瞿英姿反而比他们到得早,已经换上了手套和鞋套在等他们。
两人向江耀和尤未打过招呼,尤未先让他们把行李放上她的车,和江耀也戴上了手套和鞋套。
郑踌躇替瞿英姿去放行李了,留下瞿英姿和他们讲情况:“魏家的保姆刚过来给我们开了门,让我们等会儿结束,直接把门关好就行了,他们家都是用密码锁的。”
尤未回忆了下,保姆也曾向警方出具过证言,有点遗憾她人已经先走了:“你们刚有问过她那天的情况吗?她好像说案发的那天,她一整天都不在这里?”
“刚问了她几句。”从调查取证部转来的瞿英姿自然不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她刚告诉我们,这栋别墅其实不是魏家常住的地方,是为了让魏绍祺训练,才特地买下来的。魏绍祺要训练的时候,他们才会来这里临时住一下,所以有时候不会叫她特意赶过来照顾魏绍祺,因为这里太偏了,路实在太远了。”
“训练?”江耀想起魏绍祺的高尔夫球杆,“是什么有关于高尔夫的训练吗?”
“高尔夫只是魏绍祺其中的一项训练项目而已,”放行李回来的郑踌躇给他们转述保姆的话,“高尔夫、剑术、马术、网球、斯诺克、国际象棋等等,但凡你们能想到的贵族运动,他们全给魏绍祺安排上了。这栋别墅,是专门为了魏绍祺的速滑训练准备的,这里离他训练的俱乐部很近。”
瞿英姿感慨:“一个初中生,能有这么多时间搞培训吗?机器人也扛不住这种培训强度吧。”
“那你就不懂了,精英教育现在都是从出生开始卷起的。”郑踌躇已看破套路了,“他们以后百分之八百是要把魏绍祺送出国的,国外的大学不是只看硬性成绩的,如果能在这里面随便一个项目拿一个奖,会很受招生官青睐的。”
瞿英姿咂舌:“嘶,幸亏我出生得早,现在当中国的小孩真的太辛苦了。我小时候也溜过一阵子冰,但就纯觉得好玩,我爸妈也从没要求过我什么,我不喜欢玩了,他们也没骂我浪费了他们给我买的冰鞋。”
“不止小孩辛苦,家长也跟着苦。”郑踌躇移步到别墅客厅转角处的玻璃照片墙,指给江耀他们看,“魏绍祺和虞梦阳关系不好也是说得通的,无论他去哪里比赛,都是魏岱陪着的。这些合影里,就没看见哪一张照片里有虞梦阳。”
闻言,江耀他们三人都凑到照片墙前看。
照片墙上满是魏绍祺在各种比赛里的得奖照片,但魏绍祺好像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他向下撇着嘴角,而魏岱却兴高采烈地站在他身侧,双手紧压在他的肩膀上,不像父子间亲昵的搭肩姿势,反而更像是一种无法逃脱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