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加了什么料,能止痛就行。
谢兰亭一眼看出丹药的问题,急忙说道:“且慢服用!你的药瓶被人下了追踪术,吃的药也掺了魔气,可能还加了别的东西。”
沾染魔气的时间长了,也就和他一样真成魔修了。
洛云初苦笑道:“多谢前辈告知,但不吃这药,我可能没有精力再站着和前辈说话了。”说完便将这瓶中最后一粒丹药吃完了。
就这一粒,也聊胜于无。
服用药物后,胸口的疼痛得到了缓解,应该不至于吐血了。由于只吃了一粒,他还能稍微动用一点灵力,施展一点简单的法术。
这比硬熬着胸口疼要强。
谢兰亭未能阻止洛云初嗑药,注意到洛云初缠满绷带的手指,转而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是怎么受的伤?我曾是药峰的峰主,通晓医术,虽然被困在此地多年,却也救治了不少误入此地的生灵,或可替你诊治。”
这话洛云初是信的。
困住谢兰亭的阵法会将闯入阵法的生灵吸到阵中心,而他在这附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尸骨。
“手指没什么,我包着玩的……”洛云初经谢兰亭提醒,这才想起来解开绷带,露出了已经被神器治愈的手指,而后将他对陆景粥施展禁术的事说了。
喝下足以致死的毒药后,神器不光治好了他的手指,还治好了因受刑留下的暗伤和被损伤的根基。
不知道狱卒在他的手上撒了什么毒药,随着毒素渐入肌理,手上的皮肤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黑,随后皮肉尽褪,只剩下森森白骨,直到骨头也变黑之时,又给他撒了一层粉末,皮肉重新生成。
这过程并不好受。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手掌的变化,仿佛这手不是自己的,倒是把行刑的人吓得不轻,差点没昏过去,换了一批人来行刑。
刚长好的手指在后续的刑罚中变得狰狞,只好包上。
谢兰亭:“……包着玩?”
他没有在洛云初奇怪的爱好上过多纠结,心下琢磨,不应该啊,说道:“你走过来一点,我替你把把脉。”这禁术也只是替对方承伤三成,不应该有这么严重的反噬。
洛云初靠近了一些。
由于谢兰亭的双手都被锁链捆在了刑架上,只有手腕能活动。他将手举起,让谢兰亭能够得着。
两人的距离很近。
洛云初是侧着身子的,胸前横着刺穿谢兰亭心脏的剑,目光自然而然的也就放在了这柄剑上。以他毒辣的锻造专业眼光能够看出这是一柄仙剑,而且是顶级仙剑,和阵修用的昆天绫是一个级别。
谢兰亭见了,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也想要这把剑?若能拔的出来,就归你所有。”
数百年了,他被这把剑钉在这里饱受折磨。
谢兰亭叹息,这数百年来,不是没有人尝试着拔剑。
想要这把剑的人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往外拔,插在他心口的剑始终纹丝不动,往里推也是一样。
估计只有将剑刺进去的师尊能拔。
洛云初问道:“我若拔出了这把剑,前辈能脱身吗?”
谢兰亭大笑:“你先拔出剑再说。”
他将搭在洛云初脉搏上的手指移开了,漫不经心地道:“之前是哪个庸医给你治的?”
洛云初道:“我师伯楚三春。”
谢兰亭:“……”丢人现眼的玩意,他没有医术这么差劲的徒弟,连禁术都看不出来。
医者,救死扶伤。
谢兰亭挣扎了一下,手上使不上劲,有点惋惜地道:“你这伤我能治好,但我被牢牢地锁住了,无能为力。”
这话不是骗洛云初救他。
因为他知道洛云初根本救不了他,没有骗的必要。
头顶贴着的镇魔符出自大师之手。
风吹日晒雨淋这么多年了,威力不减,旁人触碰便会被弹开,揭不掉。
捆绑他的锁链是由玄寒铁打造。
锁眼已经封死了,得找到能够用玄寒铁打造武器的炼器大师前来,才能解锁。
脚下的阵法是上古邪阵。
当初是各个领域大师级别的人物联合出手,将他镇压在这儿。要想救他出去,得有精通制符、布阵、炼器的人合力施救。
还得有能够拔剑的人。
洛云初默默地取出了从北云梦那里搜刮来的乾坤笔,姿态优雅地凌空画符,在谢兰亭惊讶的目光中驱散了谢兰亭头顶上贴着的镇魔符,根本不需要伸手去揭。
这还没完。
他又取出了莫禾粉,强忍着困意和经脉的疼痛,在一旁调配能够融化玄寒铁的试剂,看得谢兰亭一愣一愣的。
谢兰亭惊愕地道:“你不但会制符还会炼器?”
洛云初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我得到了云月秘境的仙人传承,精通制符。”云月秘境存在了千年,谢兰亭应该也进去过。
城堡的墙壁上刻着符文。
去过云月秘境的先辈中有能看懂符文的,传出仙人的传承是制符。
他会炼器倒是不好解释。
谢兰亭被“仙人传承”这四个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并没有刨根问底,羡慕地道:“你运气真好,能被仙人选中。”这馅饼怎么就没有砸到他头上呢?想到这,心里酸酸的。
洛云初:“……”
他差点就被困在秘境里出不来了,并不觉得这是多好的运气。
这反应在谢兰亭看来是宠辱不惊。
被仙人选中获得传承是天大的好事,而洛云初表现的这么淡然。
他有点欣赏了。
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洛云初用调配好的试剂融化了锁链的锁眼,解放了谢兰亭的四肢。
其实用流光剑斩断锁链能更快。
但流光剑是半个神器,连仙人都觊觎,难保谢兰亭不会动歪心思。
在他有能力守住之前,不打算用。
或许是因为原主活着从虚无之境出去了,所以他放心地解救谢兰亭,要说对谢兰亭有多信任,也不见得。
谢兰亭被捆了太久,四肢有点僵硬,好半天才能活动。
洛云初将手搭在了仙剑的剑柄上。
谢兰亭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以为自己会困在这里慢慢的耗尽生命,在看到洛云初揭掉了镇魔符,替他解除了锁链,眼里又有了充满希翼的光。
也许洛云初能再次带给他惊喜。
洛云初哈欠连天,试着拔了一下,找出了问题所在,将谢兰亭体内肆意乱窜的剑气驱除后,很顺利地将剑拔·出来了。
至于阵法,他就没有办法破除了。
息桑或许能够破阵,但他已经没有筹码能和她交换了。
他如实说道:“这阵法我破不了。”
谢兰亭正在替自己止血,闻言说道:“没事,没了捆住我的锁链、贴在头顶的镇魔符和插在胸口的仙剑,这阵法困不住我,只是需要点时间。”
顶多两三年,他便能重获自由。
数百年来被这重重枷锁折磨的苦不堪言,如今终于得到了解脱。
这救命的恩情,他认了。
谢兰亭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开始替洛云初治伤。他被魔气沾染的时间太长真的成了魔修,不想眼前的小辈重蹈覆辙。好在储物袋还能用,他从里面取出了针灸用的银针,对洛云初说道:“你先躺下。”可惜这里条件简陋,没有床铺。
洛云初取出了床榻,睡了上去。
刚一躺下就是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硬撑着才没有立即睡着。
都怪这床太舒服了。
谢兰亭意外地看到大床,没有多问,做好施针前的准备工作后见洛云初紧绷着,开口说道:“我给你施针治疗,放轻松,不要紧张。”
洛云初合眼:“……嗯。”放轻松就要睡着了。
谢兰亭解开洛云初的衣袍,映入眼帘的是包裹住全身的绷带,震惊之余带有一丝心疼,于是小心翼翼地割开绷带,没想到绷带下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谢兰亭:“……”好独特的爱好。
他觉得洛云初的伤不难治,一边施针,一边闲聊:“和你性命相连的人是你爹还是你娘?”
洛云初未作犹豫:“我儿子。”
谢兰亭笑道:“别骗我了,你元阳未失,哪来的儿子?不是亲生的用不了这个禁术。”
这禁术只对直系血亲有效。
洛云初也不瞒着,说道:“他原本并非是人,而是仙物,是我用精血将他点化成人。”
太困了,他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谢兰亭见状说道:“你睡吧,我不吵你了,醒来后保你百病全消。”
“嗯。”洛云初一秒入睡。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朦胧月色下可见谢兰亭在一旁守着,穿的还是那身破破烂烂的法衣。
“你醒了。”谢兰亭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随便坐别人床的习惯,储物袋里都是一些丹药、灵宝、仙器,没有堆放在他看来是杂物的座椅,就只好坐地上。
反正一个清洁术就能干净。
洛云初从床上起来,收了床榻,取出了一套桌椅,邀请谢兰亭入座。
站着累,坐地上不太好。
谢兰亭好奇地问道:“你储物袋里怎么会有这些?”
随身携带床榻桌椅的确实少见。
洛云初解释道:“我以前是散修,拜入天玄派后搬家的东西用不上,就一直搁置在储物袋里面没有拿出来。”
天玄派内门弟子的待遇还不错。
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等各种家具和日用品都是质量极好的。
他就懒得将储物袋里的拿出来了。
谢兰亭理解了,问道:“我能借你一套衣服穿吗?”
他们身高差不多,应该能穿。
洛云初见谢兰亭留有胡须,应该是大叔的审美,取出了原主的法衣放到桌子上,说道:“说什么借,我送你。”反正这衣服他不会再穿了。
谢兰亭应该也不会还。
这就像蹲坑时隔壁坑位的兄弟借卫生纸一样,有借无还的,还不如直接说是送的。
“多谢。”谢兰亭拿起衣服换上。
洛云初没有盯着人看,待谢兰亭换好衣服后问道:“我睡了多久?”
谢兰亭道:“两个时辰而已。”
天色渐暗,洛云初取出烛台放到桌子上,点亮蜡烛后用灯罩罩上。
谢兰亭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不等洛云初接着询问,主动说道:“你染上的魔气我已经帮你清除了,眸色恢复了正常。”
洛云初拿出镜子照了照,果真如谢兰亭所说。
谢兰亭接着说道:“生死与共这一禁术只有你本人能解,我只是稍加改良,今后你不会再因为儿子受伤而胸口疼。但你若是受伤,令郎还是会因此胸口疼。”
洛云初闻言十分欣喜,还有这好事?
谢兰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有注意到洛云初明显十分雀跃的表情。
生死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改变不了前者,但可以改变后者,可以让两人少遭点罪。
现在只能救一个。
洛云初没有想到还有这好事,十分高兴,今后再也不需要服用玄灵元丹了,不用担心服药的时候会被呛着,药和血一起喷出来。
虽然吃了一年多的药,也就呛了个三五十回。
回想起这一年多所受的折磨,他对出手相救治好了他旧疾的谢兰亭充满了感激,等于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无以为报。
跳崖得遇高人相助,主角的待遇啊。
谢兰亭想到洛云初肯定很疼爱儿子,不然也不会为了救儿子而用这种禁术,必然是看不得儿子跟着他受罪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把令郎带过来让我诊治。你若是受伤,令郎也不会因此胸口疼。”
洛云初心情极佳,嘴上一直挂着笑容,闻言假模假式地说道:“多谢前辈,将来我儿子还要麻烦你了。”
可别了吧。
这世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挺多的,他还得靠这个牵制住陆景粥,让陆景粥不敢伤害他。
当然,禁术他是不会解开的。
谢兰亭连忙说道:“不麻烦,你救了我,我帮你一点小忙是应该的。”
这里的邪阵还没有破。
谢兰亭说道:“这阵法会吸收生命力,你离开后最好是不要再来。大概两三年后,我能从这里出去。你若能等,可以约个地方,等我出去后再替令郎诊治。”
洛云初问道:“怎样才能离开这?”
谢兰亭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往东走一里地,可以离开这里。若是其他方向,走到阵法外围就会被吸回来。”
他以前可见过太多被吸回来的人。
洛云初顺着谢兰亭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心生疑惑,出去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虚无之境,九死一生。
这样的传闻吓退了原主的追兵和他的追兵,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出去这么容易,怎么会没人敢来?
这阵法吸收的生命力极少,短暂停留远远达不到九死一生的程度。
他们在顾虑什么?
倒不是不相信谢兰亭,只怕谢兰亭自己也不知道手指的方向并不是生路,而是将人都送上了绝路。
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寒意。
洛云初猜测谢兰亭可能也不知道他指出的生路并没有人成功的走出去,说道:“这里被外界称为虚无之境,进来的人就没有能够活着出去的。”
谢兰亭惊讶道:“有这事?”
以前也有人提出来,只是当时他注定了无法脱身,不能过去一探究竟,只好让人去搏一搏。留在他身边只能陪他到死,去搏一搏兴许能出去呢?
看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人活着离开。
他面色凝重,思忖道:“这阵法很可能蕴含了兵法之道,围三缺一。数百年前,误入此地的生灵有许多,从各个方向弹回来的都有,唯独东面没有。我便以为那是生路,指向了那里。”
早知道,他就不瞎指路了,被弹回来还能多陪陪他,或者帮助他解脱,不再这样活受罪。
倒也不是没有出去的希望。
谢兰亭真诚地建议道:“你等我三年,待我挣脱了脚下的阵法,带你出去,要安全一些。”
他不想看到洛云初去冒险。
洛云初看了一眼谢兰亭脚下泛着金光的阵法,问道:“如果镇魔符没有被我揭掉,前辈从这里脱身需要多久?”
他想知道如果是原主,结果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