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也紧跟着发言:“他们的社会发展不过千余年,用人类的几十代血肉来铸建顶层的文明,注定昙花一现会被规律打破,除非所有的人持续不抵抗。而我们崇尚的持续发展,顺应规律,缓慢积累,注重个人,不会隐藏任何的爆雷。”
书合表示赞同:“他们几千年便迭代了多个政权,归根结底——被压迫的人无法忍受。”
“我们只是讨论妕安与之相比的优势,其她地方的进程,难道不会走到这条路上吗?”有人轻声发问,“全球化是相互影响的。”
“我想我们离这个世界也不远。”书合突然发言,语气出奇冷静,“听起来也颇为相似。”
“那是你们夕海的情况。”
书合哼了一声。
妘晨点着自己的臂环进行了一些操作,房屋顿时增加了一些屏障信息,她看着人群陷入沉寂,望着书合道:“你是打算谈论当年的事情吗?我以为当已经结束了。”
书合用手拨着小小的话筒:“并没有,我此次来便为了今天的这些信息。”
姜久寻内心犯嘀咕,书合为了这些……记忆?历史?文学?
“姜久寻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妘晨缓声说着,“她至今都没有记起。”
“那便让她想起来!”书合语气凌厉起来,站起身转向姜久寻的位置,她身体的威压比之前目光的探视暴力许多。
妘晨注意到这种隐形的逼迫,音色也尖锐少许:“坐下!由我来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林蓝之在观察着书合的时候,目光终于随着她转向姜久寻,两人四目相对,林蓝之的眸光率先离开。
气氛有些怪异,书合倒是听话的坐下,临了还是瞥了姜久寻一眼。
书合漫不经心的讲述着:“妕安和夕海选择的同一条路,年少被选中的孩子应征入伍。”
姜久寻的目光在林蓝之和妃凌文身上梭巡:“我们,都是入伍的人?”
两个年轻人都没有转头,妃凌文答话:“我是从夕海入的伍。”
不少人应和,其中不少是姜久寻并不认识的人。
“而你姜久寻,是从月吾来的,和林蓝之一同在夕海训练。”书合讲述着其中的关系。
“所以……”姜久寻想到自己十年的昏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迅捷反应,“十年前爆发过一场战争,而我就是在那一场中身受重伤。”
不等场中有人回应,姜久寻询问:“所以打赢了吗?”
又是诡异的沉默。
“不知道。”书合接话,“因为你忘记了。”
姜久寻咬着牙:“那这次旧事重提,从我的记忆中能提取出什么呢?关于我的资料吗?还是你们觉得,我描述的这个世界就是所谓的敌人。”
书合迅速接话:“这不无可能。”
“不过我更倾向于——你中了某种病毒。”书合话题一转。
“所以是需要我做什么吗?”姜久寻原以为这会是一个令她新生的会议,如今却背上了另一种重担。
人群逐渐散去,林蓝之和姜久寻都坐在原地未动。
妘晨看着最后的两人,也走出了会议室。
“你又骗我。”姜久寻望向空荡荡会议室前面的林蓝之,话语却格外平静。曾经的训练根本不是普通的民防工事。
“我很抱歉。”林蓝之的声音格外寂寥。
姜久寻叹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我觉得我在这里显得很愚蠢,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耳不聪目不明,甚至无法辨别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这么说对你不平等,没有过去的记忆,你就是第一次来感受这个世界,强求一个人对陌生的世界了解,才是愚蠢的。”林蓝之诉说着,语气中透露出疲累。
姜久寻哈哈的自嘲笑出声:“你这么说我也并没有更开心,因为除愚蠢之外,显得我连宽容松弛都没有了。”
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室中盘桓着。
两人坐在妒河边,互相探讨战争的事情。
“有些事情一旦出现了就很难回退,即便我们想把它们的历史埋没。”林蓝之看着脚边的小草,不无遗憾的伸手捏了捏草茎。
姜久寻却是伸手拔了一片草叶,观察着伤口亮晶晶的液体:“打开了战争的潘多拉魔盒,就关不上了吗?”
“我们当然希望可以关上,”林蓝之苦笑,“所有人都要分出足够的心力去防范战争的发生,倘若有一日关上了魔盒,所有年长的人都会把这些信息从历史中彻底抹去。”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姜久寻不理解,“没有以史为鉴,如何再次预防?”
“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林蓝之歪头看向身边人,“这好像是你第二世界的箴言。”
“被埋没的历史总会留下痕迹。”姜久寻抿唇,“会有人发现的。”
林蓝之点点头:“就像你们世界中母系社会的历史,有着无数的痕迹,但当权者会抹去,我想我们这里战争的历史,当权的热爱和平的女人们,或许会有一样的选择呢。”
姜久寻捻着手中的草叶,陷入短暂的沉思,她讥讽的笑了一声:“在还有痕迹还能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大声喊出来,如果认为她喊得不够逻辑缜密不够振聋发聩不够完美不够这个不够那个而挑剔,或许下一秒,就被捂着嘴拖走了——掩埋历史很简单,只要不宣传,后来的人都是从零从自身的伤痛中领悟。”
说着,姜久寻照着妒河发出一声长久的呐喊,她喊——“女人”。
“女人们不会发起战争吗?”姜久寻无法想象没有战争的世界,“所有的生物都是经历了匮乏进化而来,人类不可能永远富裕且物资充足。”
“当然会,”林蓝之不置可否,“女人们也会为生存而发起战争,对人们而言,最大的苦痛是天灾,而生来就能调控人口的女人们,会将一切都运行到最和谐最平衡的局面。”
为生存,而不是为掠夺。
“即便你的第二世界如此多的暴力血腥与压迫,但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一个伟大的文明。”林蓝之看着妒河的远方,“知晓了那些历史,便必然会有人向他们学习。”
姜久寻感觉有些好笑,又很悲哀:“就像唐朝有了弑兄杀父夺妻的开头,后面的继位者做这些都没有心理负担的,前人走过的路再走一走有什么的,第二世界中女人就是走出来的路仍然还窄,又被故意遮掩了脚印,前人每一个残存的印记都是后人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