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堡苏静都数不清到底贴了多少肖像了,虽然蝶叶舞曾经含笑解释过有许多都是别人挂上去的,可是这破城堡里除了他就是傀儡,跟自导自演有什么区别?
就算要挂肖像,这么一副戴着面具、大半张脸都看不到的肖像,究竟能给人带来什么乐趣?
苏静在床上忍痛瘫着,想破头也没想明白。
算了算了,她这个正常人想不明白变态也是正常的,想得明白才该担忧。
她抛开这个问题不谈,手搓着冰凉的银质项链缓解疼痛,那微微凸起的圆面线条流畅,让人忍不住来回搓着,同时脑海中梳理着昨夜的事情。
苏静又不是虐待狂,早在磐石从金榈镇回来时就提出帮他疗伤,可磐石不愿意。
她不愿强迫,想着过两天等他想明白就好了,谁知道这货人如其名,脑袋跟石头一样的僵硬,她都和冷松谈好了,他还一副要带着这身伤痛到海枯石烂的样子,若非她知道他秉性,还以为他十分享受这种疼痛了。
她搞不懂他究竟在坚持什么。她都已经和他缔结了主仆契约,再多一个治疗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不想要他这个傀儡,他也不想她这个主人,两个人的供需多一致啊!
既然搞不懂,她就不去搞懂。
冷松他们即将光临城堡,寒荒军被派遣干净,她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必须借助高级傀儡的力量。她很惜命,事涉性命,她才不会去管磐石想什么。她掐准了磐石虚弱的时间,也是冷松即将到来的时间,直接带着十七硬上。
之所以没有带玉君子,明面上的原因冠冕堂皇,玉君子现在处于城堡中枢,几乎是作为第二个她在运作,寒荒军的调度、寒荒城的守卫、粮草情报资源,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是也来了,那真的是整个城堡的运作都要废掉,万一遇上敌袭他们被一锅端,那可就搞笑了。
但除此以外,她也有点怵。
就像是她不能理解磐石贞洁烈女般抗拒她的治疗一样,她也不能理解玉君子能有什么好嫉妒磐石的地方,但她不敢试。
玉君子的情绪就是六月的天、三岁的孩子,十分的纤细敏感,需要以处理地雷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拆解,如今大军压城,她实在是冒不起风险再惹疯一个,于是就委以重任,把他踢了出去。
她躺在已经很熟悉的床上,艰难地扭头看了看床头贴心地放着的一杯水,明白昨夜大概率是玉君子把她带回来的。
看来他还是没能忍住,可见昨天带上十七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她对自己回避危险的能力很满意。
苏静捏起两根手指,眯着眼,仿佛在拈起看不见的绳子细看。
与磐石之间的契约之上,多了一重锁链般的捆绑。
誓约生效了。
苏静舒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身疼痛疲惫也算是没有白费。
她和磐石的关系表面上依旧没有变化,契约归契约、信仰归信仰,可实际上,她和磐石从一个只能提议的合作者关系。转换成了可以在一定条件下放心使用他的上下关系。
绕开了敏感的契约问题,她依旧拥有了能够调动这个傀儡的命令权利。
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这段时间以来,磐石充分地发挥了他的能力,证明了后勤大管家的名号不是虚得。
调度合理、井井有条,其精准的计算能力和排除万难的执行力都让人侧目,而上级有做错的事情,他也会直言不讳地提出意见与改善计划,苏静身为工作两年的劳动者,深知这种特质有多难得,她使得实在是得心应手,舍不得放开他。
另外,虽然这个人又顽固又古怪,是寒荒庐庐主的死忠拥趸,但正因为如此,她不用担心他对她有什么奇怪的执着和情感寄托,当他赌上灵魂回应了她的誓约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面对玉君子,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依托,性命攸关的底牌。
为什么外面都大兵压境了,她还给费尽心思地想办法对付自己人啊?
苏静在内心吐槽了一下,调整着心态,也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之后要发生的事情。
成败就在这几天了,若失败,什么玉君子、什么磐石,统统都给她陪葬去吧!她恶狠狠地想道,突然,肚子叫了,她一愣,摸着自己的肚子,泄了气,想起身又起不来,想摇铃叫玉君子,她又不甘心。
她试图在旁边找点什么吃的,结果还真从怀里的袋子里翻出了梅干。
她看着梅干,愣了愣,恍惚觉得上次见到蝶叶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外界都在说他们死了,来自她的暗中联系也早已断绝多时。
她犹豫了一下,拈起一片放进嘴里,熟悉的酸甜口味蔓延,皱起脸来,小声嘀咕道:“好酸。”
她慢慢地咀嚼、吞咽,出着神。
***
三日后,如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忽然四散开来,一直牢牢地守卫着寒荒城的护城结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