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疼的一激灵,身体上还残留着被车碾过的撕裂感。
破败,凌乱。——还不如她麻雀虽小的地下室。
做梦,做梦,我还没醒。
女子眼睛倏忽闭上复又睁开,原来这不是梦。
木架子床,白的发黄的纱帐,身下硬邦邦的床板。
她思绪一愣,有些恍惚。
...
池年是万万亿中无甚不同衣着光鲜却背地蜗居的社畜一枚。
她之前省吃俭用零零碎碎攒了不少再加上这笔钱,她就能付得起郊区的首付,在“吃人”的城市有个家了。
马上要奔三的年纪,她以为她终于见到光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剥夺了她的奢望。
她身穿了,变成开封县城中村池家大房的“孤女”。
池老太爷过身后,大房二房就分了家。池老太跟着二房过日子,没少来他家扣粮食补贴小儿子。
五根手指头长短不一,一碗水都端不平。
池老太第一次生他时,胎位不正,差点血崩,花了不少银子养身子。池老大又老实巴交,说难听点就是木讷呆板,连带着她婆婆也不喜欢。
池老大是儿子,两人面上还能过得去。结果娶妻的时候池老太给他挑了个门当户对的农家姑娘,都选好交换婚帖的日子。
正逢饥荒,池年她娘夏氏逃难来了。
细条条的人往那一立,勾的她两个儿子都失了魂。
池老太一看就不喜,狐媚子进门那是要祸害一家子的,断断不同意。
奈何池老大和夏氏两人不知怎眉来眼去,看对了眼。池老大从小到大没求过什么,破天慌的求到她跟前,还发誓以后好好孝顺池老太。
池老太也考虑到两人稀薄的母子情分,最后还是咬着牙同意。
池老二知道后哭天喊地绝食了一日,却也无济于事,把池老太心疼坏了,打心眼里厌恶夏氏,自那以后两家就不怎么来往。
不巧,去年夏氏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却还凑不齐银两,求到池老太头上,自然是没借的。
他爹为了凑银子,进山挖药去,这一去再也没回来,人人都说怕被野兽啃吃了个干净,骨头都不剩。
留给她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家。
她扶住床边的栏杆下了地,适应这具缩水三分之一的身体。
上襦下裙,衣袖裤腿皆短一截,看来还是前两年的衣服。
这屋里除了她睡的硌人架子床,也就只有唯二的家具:一张梳妆台,和黄花梨木的双开衣柜。
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东头是她爹娘住的正屋,西边就是她的卧房。
对角用砖垒搭着一个简易的小厨房。黄泥灶台,一个巴掌大的储物间,旁边有一打砍批好的柴火,这还是她爹之前上山捡来的,许是值上半文钱。
外头院落,篱笆围住一圈。低矮的墙遮挡不住外头想要窥视的目光。
池老太从池年出了屋子,眼神就黏腻的盯住池年,暗里地吐露蛇信子。
“年姐儿,醒了?你好几天不露面,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池老太假模假样的和池年打招呼。
池老太那张面善的脸十分具有迷惑性,实则村里属她爱占便宜好算计,鬼点子还多,也不知道背地里说了多少家长理短,碎嘴的长舌妇。
池家大房没人以后,就她和别人吐槽池年的最多。之前还被她听到两回,“那池家大房的丫头别是天煞孤星,把她爹娘都克死了。”
“那命硬之人,娶回家别是把自个儿儿子都克死,我可要不起。”
被她发现后人家脸不红气不喘,笑眯眯的打听她的事,没过几天流言更喧嚣不止。哪怕池年不说话,这老婆子也能编出个所以然。
今个儿谁知道又打得什么鬼主意,池年理也没理,转身进了小厨房。
池老太诋毁池年不是没有缘故的。这丫头鹅蛋脸,眉含春水,颊透绯红,嘴唇旁边偏生长了颗小痣。跟她娘活灵灵的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再是不喜模样没得挑。
池老太活了几十年,相面也有点门道。池年嘴边那颗小痣也叫食禄痣,衣食不愁无烦忧。她一寻思家里还缺个侄媳妇,这丫头她也看在眼里,品性那是没得说。
且是大房独女,嫁过来肯定不缺陪嫁。
那池家大房没儿子,大不了让她多生个娃当池家的后人。
她打着吃绝户的念头还自觉诚意满满上门提亲去了,没想到那夏氏柔弱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却颇有主意,竟拒了她观念里的好亲事。
言语里尽说些池年年龄小,不懂事,恐她太早出嫁适应不了。
池老太多精明,一眼看出夏氏看不上她娘家。认为那夏氏是想攀高枝儿,说的话文绉绉的,还不知道是哪家勾栏妓院出来的骚货。
她不嫌池年没腰没屁股不好生养,谁知夏氏竟敢嫌翰哥儿可不就想不开记恨上了,到处散播谣言,看到时候谁家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