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比略感到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更多,大多是探究与好奇。
他还看到了平时一直跟着玛尔凯路斯的那队士兵,看来他也在。
阿格里帕的近卫看到他们,连忙上前。他们下了马,将马交给牵马的士兵。
“快来,将军正在等你们。”近卫说。
库涅卡突然回头对提比略说:“你走前面。快点。”
提比略被他凶恶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没吭声,乖乖的超过了他。
他听到库涅卡不屑的“啧”声。
一进入营帐,提比略便看到了位于主位的阿格里帕,和他对面一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比阿格里帕还要高半头,两条胳膊十分粗壮,从两圈毛绒里伸了出来,上面有数道疤痕。
玛尔凯路斯站在阿格里帕一侧,他用带有些许敌意的目光望着对方。
那男人正在哈哈大笑,他的声音过于洪亮了,似乎震得营帐顶乱晃。
“来了,这又来了一个。这是恺撒的孙子吗?这也是恺撒的孙子吗?”
男人看向提比略。
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啧道:“这个看起来还有点模样了。不过还是只小嫩鸡。”
库涅卡朝阿格里帕行礼,后者点了点头。
他们带来的士兵守在外面,进来的只有他们两人。
“我听说,恺撒生不出儿子,就拿别人家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金发男人说,“那个别人家的儿子,也生不出儿子。也效仿他老爹,拿别人家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真是狡猾!真是可怜!”
阿格里帕:“我们罗马人所重视的传承,并不仅限于血缘关系。我们总是选择最合适的,而不是血缘近的。”
男人:“狗屁!你觉得我很好糊弄吗?”
阿格里帕:“说的也是。果然这种解释还是太牵强了吗?”
男人又大笑起来:“你呀你,你在幽默感方面似乎比以前进步了!这我就放心了。”
男人说的是听起来有口音的拉丁文,虽然发音不标准,但很流畅。
提比略默默的听着,心想,这个人是个高卢当地的部族首领,并且很有可能是领导者。
阿格里帕将提比略和玛尔凯路斯带到面前:“他们都是奥古斯都的儿子。奥古斯都所有的儿子,包括他的继承人,除了一个只有十岁——全都在这里了。这就是诚意,最大的诚意。”
他对提比略说:“这是高卢埃维杜伊国的国王,托维诺克斯。”
他对托维诺克斯说:“这是提比略和玛尔凯路斯。他们证明我们的联盟仍然会继续下去。奥古斯都在罗马主持大局,但他把儿子派来,证明他最重视罗马在高卢的盟友,因为我们是利益共同体,历史证明了这一点。”
托维诺克斯笑了笑,点点头。
“让我的儿子和你们一起——他长大了,已经可以担任你的骑兵队长了,大将军!”
他身后,走出一个高大健壮,脸红红的年轻人。他有一双蓝眼睛,和一头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乱糟糟的金色长发。
阿格里帕说:“就让他带队跟提比略去卡尔维希乌斯的营地吧。我们计划从那里展开进攻,那是最需要你们力量的地方。”
托维诺克斯:“将军,你需要的粮食得你自己去拿。我可以让我儿子跟你去,让你少点麻烦,但我的人可不会去。”
阿格里帕:“好,就让卡尔维希乌斯带这两个男孩一起去吧。”
两人商议着各项事务,涉及到高卢内部的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强调了关于这些高卢首领派去元老院的代表的待遇问题。
高卢人明显对屋大维裁撤元老院席位的事心怀不满,无论阿格里帕怎么解释罗马人也裁撤掉了更多人,他都显得怒气冲冲。
“说实话,我们大可以选择和河对面合作,我们毕竟更相似。你阿格里帕能守多少年?你走了后,这两个恺撒的孙子又能守多少年?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没有好处的事,傻子才会做!你要我们与河对面的划清界限,把我们当做你们罗马人的人肉城墙,却连一点好处都舍不得给!我还在这里和你客客气气的说话,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大将军!”
阿格里帕:“你们过的越来越富裕,牲畜比之前肥,孩子比之前活得更多,这些都切实的帮助了你们。”
托维诺克斯:“我该怎么判断你究竟是用一种卑劣手段软化我们的意志,还是真心为了我们好呢?为什么进你们的那个什么圆桌大会我们就要放弃我们的语言和生活方式?那只能大批的培养出奸细、间谍!你们既不让我们去你们的城市住,又不许我们按照自己以往的方式生活,这样是不行的!”
阿格里帕:“冷静点,大人。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托维诺克斯:“那么不吵架,你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阿格里帕:“我并没有把任何生活方式强加给你们的意思。只是——罗马已经形成了非常复杂的系统,因为罗马同时从至少一百个国家征税。当然,我们也给予一百个国家财富与和平。我说过很多遍,不只是高卢人是罗马的盟友,埃及人,叙利亚人,犹太人,色雷斯人,马其顿人,都是我们的盟友。但他们可都不一定能派代表被允许进入元老院。同时,元老们的选择也不总是基于他们是什么人,而是基于他们的财富——我指的是可以自由贸易的财富。出于这一点考虑,我们一直在帮助高卢通过贸易积累更多的财富。奥古斯都从不偏心,与高卢人通婚的很多罗马人都获得了更高的地位,一切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托维诺克斯:“可我们的士兵现在就正在死去!而你们并不能保证我们的河岸总是那么安全。并且,你们总是每年派这么多人,每年我们的粮食积累还不够,都供给给你们这群该死的罗马矮子吃个够——长得那么矮,饭量还真不小。我们的女人还被你们的士兵大量的强见,并逃离她们的家乡,被从他们的丈夫那里偷走!你不需要在这里住一生,我可需要,所以想想我们的损失,我这是客客气气的告诉你。”
阿格里帕:“为了维护罗马人的利益,我们可以做朋友,也可以做敌人。只是我不想见到那让我们双方都有损失的结果,那样只能便宜了河对面的日耳曼人。至于财富和机会,这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取——高卢人已经比其他地区的部族获得更多优先权了,就因为奥古斯都是恺撒的儿子,而恺撒总是更偏心你们。并且我们也会继续让恺撒的孙子继承他的位置,来保证这一点。你应该感到庆幸,对吧?”
托维诺克斯看向提比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他砸吧着嘴:“啧,你们又不愿意嫁个女儿过来,又不娶我的女儿,我怎么能期待你们这群反复无常的罗马人值得信任呢?”
阿格里帕:“罗马人从来不反复无常。”
托维诺克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不知道你见到雷米部的阿瑞德斯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憋着一肚子坏水。你想让我们内斗!”
阿格里帕:“瓦诺部的叛乱是阿瑞德斯带兵镇压的,我很高兴奥古斯都少了很多麻烦。而你,托维诺克斯,你至少只是冷眼旁观,所以你今天才出现在这里,试图证明什么,对吧?别让我把话说的太直白了。”
托维诺克斯:“那是因为我没必要出手——有他鞍前马后的给罗马人当狗还不够吗?高卢总要有几个让人看得起的家伙!别把我们当奴隶——罗马人到底有多高傲自大,别以为我们全都忘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之后,托维诺克斯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他把儿子和剩下的士兵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