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有人一旦分别,此生可能再也不能得见。只能坚信见字如晤,默默等待鸿雁传书,鱼传尺素。书信也成了纾解情愫的最好方式。
一封书信送到了溟亲王府邸。
“长孙公子,离别数年是否已将小女忘却?时光荏苒,匆匆三年,容颜身姿小女仍然犹记在心,难以忘却。可还记得承若互通书信?长孙公子也不信守承诺呢,初始也只有小女一人坚守,从不见长孙公子回信。只能默默期盼鸿雁来书,却总是不尽人意,只是想再一次见见长孙公子寥寥几字罢了,谁知也不能如愿,总是气的想当面去骂你!又恐打扰你。”
“长孙公子可真是无情呢,看不见我的容颜也一同看不见我的情谊。长孙公子也打破了小女的所有处事准则,当准则遇上心动,就会无限破例。小女心中分明,吾身在长孙公子心中难有一席之地,坚持等待数年,终是难逃家中压力。两日后便是小女大婚之日,往后小女会向长孙公子一样,做到永远不打扰对方。也会抛却只有小女一人坚守的牵挂和独思。”
“只是,我仍期盼在人生新的归途上,由长孙公子来送小女上那十里红妆的花轿。我们之间以往的情分是否能让长孙公子赏脸一来?同知府,易子宜,大婚请柬奉上,三月十五,静候尊驾。”
王府明堂里,众人传递过这封书信后,静地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司决明和长孙千里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虞千洛小声地说了句,“字字都是情深意切呢。”看到扶光耀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虞千洛抿了下嘴,僵硬的提了提嘴角。
司决明拎着书信一角举到长孙千里面前,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质问道:“这谁啊?”
长孙千里的目光投向书信,随后游移到司决明脸颊上,说道:“上面不是写了吗,同知府的易子宜。易翰行的二女,你应该认识的。”
“……”司决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直接了当又强硬地说道:“我问的是这种意思么?我问你她是你的谁!?”
看他吹眉毛瞪眼睛的模样,长孙千里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快速伸手扯过立马就要贴在自己脸上的信封,捏在一起塞进了衣袖里。旋即,转身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就是朋友。”
司决明抬脚紧跟了上去,站在他面前,大声斥责道:“什么朋友啊!又是牵挂又是相思,情谊来情谊去的!我怎么没见过有这种朋友!”
三个人站在旁边,看着他俩剑拔弩张的气氛,脑袋都有些懵了,宿风小声说了句,“咦!怎么感觉要吵起来了!”
扶光耀手臂搭在胸前,悠闲地看着,小声说道:“废话,你才看出来啊,情书都寄到家里来了,能不吵么。”
“也不能这么说,这哪是情书啊。”虞千洛也把手臂盘起,搭在胸口,手指抚了抚下巴,又说道:“明明是最后的诀别,那女子都要成亲了。”
三个人小声地讨论着,虞千洛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同知府的,这女子你们认识么?”
扶光耀听闻点了点头,宿风也跟着小声说道:“认识,谁不认识啊,她父亲就是个从五品,说不上是大官,但是那女子可比她父亲有名气多了。非常有性格,我第一次听闻她这个人之时,竟是说她在酒楼里跟人打架呢,谁家女子像她那般啊?”
虞千洛提了提眉毛,不自觉说道:“竟是如此?那确实不比寻常女子,非常有个性了呢。”
宿风笑了笑,又小声八卦道:“而且传言长得姿容绝代,我是没见过,不过扶光耀见过。”继而贱兮兮地调侃道:“扶光耀,你说是不是啊?哈哈。”
扶光耀瞥了他一眼,不做声回应,宿风才继续道:“就是如此才使得她在洛西州更加有名气。虽说貌美,但是多年未嫁,我以为她性格泼辣没人要呢,没想到是在等长孙公子。”
听见这话,司决明怒刮了一个眼刀过来,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桶。宿风吓得赶紧闭上了嘴,不禁想,王爷耳力也太好了……
司决明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的长孙千里,怒声道:“说话!别跟我装哑巴!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长孙千里喘了口气,猛地抬头,反问道:“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信上写的清清楚楚,我从未给她回信!也从未给她有任何回应,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信上还写着你们情谊匪浅!”司决明双拳握紧,身体微微颤抖,愤怒仿佛让他快要失去理智,他咬着牙说,“你还说你没有给她回信,她都说她想再次看一次你的字,你没给她回信,她怎么会说‘再’!?”
“卧槽。”宿风惊地脸上表情一瞬间冻结,小声说道:“咬文嚼字啊,这么点东西王爷都能发现问题,侦探啊。”
长孙千里停顿了一会儿,口吻迟疑道:“我没给她回信,只是那次我在她家中,给她……一幅画题了字,她才看过一次。”
那个“她”字说的模模糊糊的,颇有些心虚的样子。司决明听的脑袋都有些晕了,“草!你还去她家!你不只去她家,你们还挺有雅兴啊!怎么没见你跟我吟诗作画!?”
长孙千里烦闷的抚了抚额头,又说道:“她只是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又不是去谈情说爱,她那时也并没有那种想法。朋友之间,她邀我去我便去啊。”
司决明气的嘴唇都哆嗦了,“你有病啊!她要你去你就去,那你怎么不听她的话赶紧把她娶了算了,反正大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直接把那个新郎一脚踹了,你顶上去算了!”
听了这话,长孙千里猛地站起身,抬起双手将司决明推出去老远,“你有神经病!!”
看着他们形势愈演愈烈,虞千洛赶忙劝慰道:“不要吵了嘛,那个女子都要成亲了,那女子来信也是说想要斩断情谊,马上就要大婚了,也只是说想见千里哥哥最后一面,她们往后都再无瓜葛了呀。”
“见面!?”司决明冲上前,抓起长孙千里的手腕高高举起,扯得长孙千里身形动了动,质问道:“你要去见她么!?”
长孙千里视线落在面前举着的手腕上,片刻后,游移到司决明脸颊上,说道:“她要成亲了,邀请我去观礼,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
方才宿风说第一次听闻她,是她在酒楼里与人打架,可笑的是,他与易子宜相识之时,她也在与人打架。她被人堵在巷子里,听见女子地叫喊声,他又刚好出现,这日之后两人便相识成了朋友。
两个都无比真诚的人相识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成了莫逆之交,好到可谓算得上是推心置腹,只是那感情一天一天逐渐变质。如果不是易子宜有那种想法,他们两也必定会成为此生挚友。
易子宜也是第一个让长孙千里知道,他在感情里是多么容易自卑,因为在易子宜一表现出她对自己有男女情谊的时候,他便迅速脱身、逃避,两个人渐渐地也就不再来往。只是三年过去了,他也早就如易子宜信中所说将她忘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爱而不得是什么感受,但是有了司决明,他渐渐懂了,三年从不相见,没有只言片语,易子宜还是难以忘怀,见她一面做个了断,让她以后安安心心地好像也没错啊。
“不过分!不过分!”司决明攥着长孙千里的手腕,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言辞激烈道:“那你知道你对我有多过分吗!?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长孙千里停顿了片刻,刚想开口,司决明冷着脸,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他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这下子在场人的脸色都变了,扶光耀放下了胸前搭着手腕,说道:“王爷,他要是喜欢那女子,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虞千洛也紧跟着说道:“是啊,千里哥哥要是喜欢那女子,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还有你什么事啊……二叔,就这么点小事不要吵了嘛,多伤感情啊。”
宿风抿了抿嘴,含含糊糊说道:“王爷,就算长孙公子真的喜欢过那个女子又怎么样?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嘛。”
司决明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长孙千里,从未挪移只等着他的回答,长孙千里没有回应却转头看向宿风,司决明心中的火蹭的一下冲到了天灵盖,猛地扯了一下长孙千里的手腕,把他扯的身形都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