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糟，还是运气糟到了家。

提比略·斯通，一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托尼最狼狈的时刻出现了。

但至少他的伤口得到了处理，感谢冬日战士。斯帝文见到冬日战士的反应不是很好，大概因为食草性动物能够闻出肉食性捕猎者身上的血腥气。

“所以你也是为了陨石而来的。”夜已经深了，当提比略在命令冬兵带所有人上车然后在十几里外重新扎营之后，他们三个在火堆边围坐了一会儿。但托尼敢打赌，就算是斯帝文，也没把他们这种活动当作青少年参加夏令营。

“你的星星。”斯通玩味地看着托尼，轻描淡写地把话说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又在分手的地方重新相遇。”

“别把这事儿说的这么诗意，”托尼回以同样不咸不淡的口吻，“我们都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

“是吗？”斯通的眼睛背后闪过什么，但他转瞬就隐藏好了，换上一副冷冰冰的微笑，“但这仍然让人高兴，托尼。不管我们的上一次见面怎样结束，我都没有心怀怨恨。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你永远是那个天真勇敢的男孩子。”

如果不是肚子上开了个口，托尼很可能会掩面作呕吐状，以表达这番话在他心中引起的强烈反感。

“所以你们两个认识彼此？”斯帝文小声问托尼。

托尼只是耸了耸肩。

斯帝文瞟了斯通一眼——哪怕在大沙漠里，斯通仍旧穿的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于荒漠中的临时营地还有冒着烟的篝火格格不入。

“我们从小认识。”斯通对斯帝文微笑，只不过那是个冰冷的微笑，比撒哈拉的冬夜还要寒凉，“那个时候，托尼还是个……”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再说一遍‘天真’这个词，我就要给你脸上来一拳了。”托尼打断对方，“就算我身上有伤也照打不误。”

“恐怕我的保镖不会任由你这么幼稚的发脾气，那对你自己也不好，托尼，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确实受伤了。”斯通说道。

托尼瞟了一眼所谓的保镖——传说中的冬日战士，九头蛇的幽灵——站在不远处的背影，“你可给自己找了个了不得的保镖。”托尼轻轻哼了一声。他早在得知斯通科技是被谢泼德生物公司收购，而后者又与九头蛇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怀疑斯通家和九头蛇有勾结了。

不过他还是没料到提比略·斯通竟然会找冬日战士做自己的私人保镖。要是史蒂夫在这里，那可是赚了。

当然，要是史蒂夫在这里，托尼眼下最大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斯通虽然和他的目的地相同，但他们的目的截然相反。

但至少斯通看起来像是知道路怎么走，而托尼正愁于杰克·他妈的·洛克利当了缩头乌龟，这倒是个将计就计的好机会。托尼只是需要和斯通周旋而已，虽然他不擅长和人周旋，那不符合斯塔克的风格和特色，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托尼偶尔也会识时务一次。

嘿，至少娜塔莎会感到欣慰的。

幸好这场充斥着皮笑肉不笑和口是心非的篝火晚会并没持续很长时间。他们吃了点东西——斯通大方地赏给了托尼和斯帝文——然后夜风就起来了。

两顶帐篷在斯帝文和冬日战士的合作下很快搭建起来。斯通，贯之以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派，一直在袖手旁观。而托尼则在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得到了斯帝文和冬日战士的联合劝告。

嗯，这可不是什么每天都能见到的场面。

托尼在坐回去的时候把目光聚集到奄奄一息的火堆旁那堆微微隆起的沙子上，心里则飞快地进行着推测。

他见过冬日战士受九头蛇摆布的样子，洗脑什么的，从来都不会让一个人更像人，而洗脑杀手也不会在乎托尼是否伤口崩裂。哪怕他得到过确保托尼活下来的命令，也不代表冬日战士会口头告诉托尼不要乱动这种话。

提比略·斯通显然没有起疑心，他多半没见过真正被洗脑的人是什么样子，而托尼敢拿Mark42发誓，现在正确认周边警戒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冬日战士。

那是詹姆斯·巴基·巴恩斯，史蒂夫的老战友。

所以说史蒂夫居然不在这里，他可真是亏大发了。

托尼咽下一声叹息，在斯帝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两人一道钻进了斯通借给他们的帐篷里。

“把你的手伸出来，两只。”巴恩斯出人意料地跟了进来，手里拿着——托尼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来——两幅手铐。

“哟，挺重口啊，哥们儿。”托尼很想拒绝，但他扫了一眼帐篷的入口，发现斯通正抱着胳膊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巴恩斯给他的两位“贵客”戴上手铐。

“怎么，怕我跑了？”托尼故意这么说道，冲斯通挑起一侧的眉毛。

斯通笑了，“不，是因为我重口。”他一边转身一边说道，“祝你们做个好梦。”

“这、这真的不大好。”斯帝文在不情愿地接受手铐的时候喃喃说道，“一整晚下来，胳膊会整个儿麻掉。”

对此，巴恩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铐的卡扣给锁上了。

等帐篷里就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斯帝文举起两只手对托尼说道：“你能信？他们居然把我们铐起来了，万一我们需要方便呢？这真是太不人道了！我们又不是他们的阶下囚。”

“我们是。”托尼无奈地叹了口气，“至少现在是。”

“所以那家伙是你的什么人？”斯帝文压低声音问托尼，“你们看起来不大对付的样子。”

“我爸几年前搞垮了他爸的公司。”托尼采用了最简单的答案。

斯帝文听完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那听起来不大好啊。”

“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托尼说着叹息一声，躺回到睡袋里。他翻了个身，但在意识到这样对自己肚子上的伤口很不友好之后，托尼就不得不翻回身重新平躺好。

人都有走背点儿的时候，托尼对此再清楚不过了，这甚至不是托尼自己在上辈子落进十戒帮的手里才领悟到的人生真谛。

他上辈子得知父母死讯的时候才十七，托尼甚至都不太记得当时的自己干了点什么来应对一切，这也说明了很可能是一些蠢到家的事情。

所以是的，没错，托尼知道走背点儿是什么样，也做好了准备。

一旁，斯帝文已经开始打呼噜了，睡眠质量好的让托尼嫉妒。不过这些天的沙漠之旅大概真的挺熬人的，托尼想，尤其是对于一个在礼品店工作的家伙而言。当然不是说斯帝文不好，但这个时候洛克利要是在的话……唔，托尼得好好想想洛克利是会站在自己这边，还是跟提比略·斯通合起伙来搞自己。

这世上值得信任的人不多，托尼的名单只会比平常人的更短。不管他是否同情斯帝文目前的处境，并对杰克·洛克利的心狠手辣抱有微妙的钦佩，托尼都不信任这个人。

还是该说“这些人”？

人格分裂是个挺让人困惑的领域，从各个角度来说。

“史蒂夫。”

托尼在脑海里念这个名字，有点儿突兀，或者其实不突兀，因为最近一段日子里他的大脑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无意识地围绕史蒂夫兜圈子。

此刻，随着这个名字盘旋在脑海之中，托尼的手又无意识地摸了摸腹部，幸好没使劲，因为要是缝线崩开了，托尼可不好意思去找冬兵再帮自己缝起来。

史蒂夫现在会在哪里呢？

托尼忍不住笑起来，当然不是那种愉快的笑，而是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结果却发现自己像条追着尾巴跑的笨狗，与所谓的天才发明家的形象相去甚远时的苦笑。

上辈子在泰坦人的老家的时候，在被灭霸捅了个对穿的时候，托尼是不是也这样在脑海里叫过史蒂夫的名字？

估计没有。托尼记不清了。天晓得，那可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只不过世事无常，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而且坦白而言，托尼并没指望美国队长能跟着自己直奔外星球，然后和最强BOSS联手过招。他活了足够久，知道在解决问题，尤其是非常麻烦、非常棘手的问题的时候，永远不要指望依靠别人。

当年在那个泰坦星球上，托尼没依靠过美国队长，眼下在这片荒漠中，他也不会像个天真的男孩儿——借用提比略·他妈的·斯通的糟糕措辞——祈祷史蒂夫像个超级英雄一样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