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江砚他们就要启程回帝丘了。
晏犹尘站在裴空逐房门前推门而入,裴空逐正在收拾行囊,问道:“你也打算回去了?碰巧,公子他们也是今日走。”
裴空逐手上动作不停:“碰什么巧,我又不是想跟他们一道走才今天走的。我早就想走了,只是没收拾好行囊而已。”
晏犹尘神情微妙:“我又没说你是为了等他们一起才今天走的。”
见裴空逐不说话,她走进来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到帝丘了。你……你可要经常在公子面前提起我啊。要是公子把我给忘了,我第一个找你的麻烦!”
裴空逐斜睨着眼看着她:“你吩咐我做的事可是任重而道远,就用区区一杯茶就打发了?”
晏犹尘见他不接,自己把那杯茶喝了,反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裴空逐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面具。”
晏犹尘闻言微微一愣,明知故问道:“什么面具?”
“别装了,当年江砚第一次在蒔花馆见时,他带着的那个面具,被你拿着了吧?当时还不是多亏了你,事出紧急,走得匆忙,把它落在蒔花馆了,后来回去找,怎么也找不到了。那玩意儿又不值钱,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究竟还有谁拿着它。”
晏犹尘有些气愤:“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过分,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
裴空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砸了砸舌:“我说晏大小姐,你怎么也不把情况搞清楚就收着了?那面具呢,是我做给他的,怎么着也算是我的东西。你收着我给他的信物算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你其实也暗恋我?”
晏犹尘属实没想到是这样的:“谁……谁暗恋你啊?少自作多情了,我现在就把它拿来还给你!”
裴空逐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她有些气冲冲走去后,那抹笑意也随之消失。
他确实不敢答应晏犹尘,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待在江砚身边。说不定江砚忘记他忘得比她还早。
晏犹尘气不忿儿地从房间里拿着面具出来,路过江砚的房门口,听到了萧云铮的声音。
“如今她能回来,我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瑶瑶心悦于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相信公子心中也是明白的。公子不是贪财好色之人,真的不肯留下吗?”
“抱歉,庄主。我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太多,也很危险,没有要娶妻成家的打算。”
“那等公子完成了手边的事情再娶也不迟。若是公子答应,瑶瑶她一定……”
不等萧云铮说完,江砚便打断道:“不必让她等我,这样只会徒增烦恼,白白浪费年华。晏姑娘幼时临深履薄,若涉渊冰,如今既已回到庄主身边,庄主好生补偿她,别让她再受什么委屈就是。”
晏犹尘站在门口,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入耳中。她听不清后来两人又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清晨,萧云铮带着山庄众人向江迟暮一行人送别。
江砚带着白狼走出来,白狼看到天边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月亮,它微微仰头长嚎,露出高昂而纤长的颈部,让竹竹和不远处的马匹都应声后退了几步。
江砚上前安抚地摸了摸竹竹的头,又回头看了白狼一眼,它十分自觉地收敛了气息,退到江砚身后。
“庄主保重。”
江砚对萧云铮行过礼,翻身上马,晏犹尘与萧云铮对视一眼,萧云铮点点头,晏犹尘也上马,仍然跟着江砚。
“公子,请容我再送送你吧!”
江砚默认了,轻轻牵动缰绳,跟上江迟暮。
行至河边,人马停下来休息。过了这桥便出了五溪一带了。
江砚喂了把甘草给竹竹,看晏犹尘站在一旁低头思虑着什么,她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江砚走过去看了看她,先开口道:
“怎么了?好像不高兴?攒很多钱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这下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江砚开玩笑似的说道。
晏犹尘的面色仍然很凝重,她后退一步,向江砚行了一礼:“对不起,公子,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阿爹年事已高,我要留在阿爹身边照顾他。”
江砚点点头:“你们父女刚刚重逢,你当然应该留下了。”
薛亭宴路过,抛给江砚一个催促的眼神。
晏犹尘赶紧说道:“公子,我便送你到这里,希望公子这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看到不远处依靠在树干上等待的裴空逐,她又补了一句:
“觅得良人。”
江砚微微点头,也向她回了礼,转身向竹竹走去。
看到江砚转身的那一刻,晏犹尘突然切切实实地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害怕这一别,恐怕真的要等到来生才能再见了。心中实在不舍,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江砚回头,她看见了他眸中的青山河流,但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晏犹尘松手拜别:“公子若是再来,请一定提前告知我,我定扫榻以待。”
远处的山峦如墨染一般,轮廓若隐若现。层叠的山岚凝聚了深秋的气息,将整个山脉包裹起来,山间的溪流似乎也受到了季节变迁的影响,流水声低沉而凄凉。可是,江砚眼中的山川河流真的很好看。
晏犹尘愣在原地,风吹过来撩起她身前的碎发,仿佛又回到了江砚曾救下自己的庭院中。她望着江砚离去的背影,山高水长,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呢?
也许满船明月从此去,留她一人江海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