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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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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世生得玉雪可爱,头脑也很是聪慧,兼刘长嫣二人有意让着他,一会子功夫便赢了两胖手的小戒指,玩了一会他也有些累了,双眼有些发倦,信婉抱起他哄睡了随刘长嫣往回走,方行几步,树林中隐隐传来男女争执之声。

信婉自小习武,耳力极好,隐约间连刘长嫣也听到了,二人相视一眼,悄声往林间而去。

宽大的树木隐住二人的身子,仔细看去,丛林深处正站立着一男一女,信婉早听到了二人声音,待看清面容还是难免心惊。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石季龙的第七子沛公冲和三夫人之一的陈夫人。

他们一个是石季龙的儿子,一个是石季龙的后妃,如何会在这里私会?

信婉下意识地看向刘长嫣,刘长嫣则十分淡定,好似对此早已知情。

其实,刘长嫣并不知情,只是隐约有些心理准备。两年前,她在鹳雀台将布防图送出的那夜,返回时曾撞见石冲的同胞姊高昌公主深夜出现在鹳雀台,她当时便怀疑绝非蹊跷,事后冰洛阿姊曾问过她,当时除了她,鹳雀台还住了谁?她当时避而不谈,就是因为那日与她同住鹳雀台的只有这位陈夫人。

陈夫人名唤妙仪,刘长嫣晋位昭仪后入宫,封位夫人,其生得发长七尺,容色甚美,石季龙颇宠爱之。除容色外,陈妙仪得以位列三夫人,出身自然大有来头。其家族为颍川陈氏,曹魏名士陈群之后,祖父是曾位列晋太尉的陈准,父为广陵公陈眕。晋怀帝永嘉五年,石勒先后下新蔡、许昌,刘曜入洛阳,陈眕投降石勒,出仕石赵。

陈妙仪性情柔和,仪态万方,素日与刘长嫣相交不错。高昌公主出现那夜,刘长嫣就想到,十分有久和陈妙仪脱不了干系,倒不是公主见不得后妃,只是陈妙仪入宫才几日?素日里并不见她与高昌公主有何交情,即便是有,也不至于二人午夜秘密相见,这其中定有由头。

具体是因何?刘长嫣不欲探知,当时她觉得这后宫之事,她还是少掺和的好。

她对呼延冰洛避而不谈此事有与陈妙仪交好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陈妙仪之父陈眕曾经与她母后有恩。

昔八王之乱中,成都王司马颖废羊献容后位,将其幽禁金墉城,后时任左卫将军的陈眕曾助羊献容恢复后位。

两晋之事与刘长嫣无关,但她不会忘记陈眕曾帮助过她的母后,是以,她愿意交好陈妙仪,并不愿冰洛阿姊利用她。

可刘长嫣没想到,当夜陈妙仪竟是在见沛公冲。

二人怕石世忽然醒来哭泣,悄声退出了树林,前方,柳贵嫔正带着陈留公主与一众妃妾说笑而来,刘长嫣心叫不好,捏了捏信婉怀中的石世,石世睡醒总会哭泣,此刻呜呜噎噎出声,刘长嫣忙接过来大声哄道:“哎呀世儿不哭,快看,陈留妹妹来了,快与妹妹见礼。”

柳贵嫔一贯嫉妒刘长嫣得石季龙之心,刘长嫣也不是那种你不敬我我还要搭理你的性子,是以素日二人关系淡淡,偏生刘长嫣为三夫人之首,地位在柳贵嫔的顶头之上,此刻主动招呼了陈留公主,柳贵嫔还真不能装死,只能抱着陈留公主去问安。

刘长嫣微微一笑,摸了摸陈留公主饱满的额头,问怀中石世,“世儿,十妹妹好不好看?”

石世看到可爱的陈留公主,立刻便不哭了,咧嘴笑:“好看!”

“那我们去和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好!”石世呵呵一笑,从母妃怀里爬下来,拉着刚会跑的陈留公主就要去河边捉鱼。

柳贵嫔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哪注意得了其它,忙也跟着去了。

入夜,石季龙下令落榻桑梓苑。往日三月三临水之会,通常只得一天,近日石季龙似乎兴致极好,竟下令欲趁此良机与臣子多同乐几日,他似乎忘了前线与燕国连战连败的战事,还有周围虎狼环伺的强敌。

信婉服侍刘长嫣卸着头上钗环,说着自己的疑惑。

刘长嫣一笑,“你难道未听说,近日吐谷浑来使,献上名马,祈求通好,此次临水之会便是要招待吐谷浑来使吗?”

“吐谷浑?”信婉眼睛睁得大大的。

刘长嫣点点头,此事她是白日哄着世儿与陈留公主玩耍时,无意间听柳贵嫔和几个妃妾提起的,吐谷浑来使的招待事宜,正是柳贵嫔之父柳耆负责。

吐谷浑,游牧河套以南,世称河南国。

吐谷浑者,辽东慕容部首领慕容涉归之子,辽东襄公——即燕王慕容皝之父慕容廆的庶长兄。

晋太康年间,慕容廆与其庶兄吐谷浑因争夺草场资源发生马斗,双方早因权力之争生有隔阂,事后吐谷浑率其所属的一千七百余家部众脱离慕容部向西迁徙,经阴山,至青海、甘陇一带定居,其子孙以其名立国“吐谷浑”。

信婉想了想,问:“可是公主,吐谷浑与燕国同出一脉,今石赵与燕国连战不休,吐谷浑王在此时向石季龙求婚,岂非是不念骨肉情谊?”

刘长嫣蹙眉,摇了摇头,“吐谷浑虽出自慕容氏,但当年慕容廆兄弟二人因传位之事互生隔阂,马斗之后,吐谷浑为保大义,选择率众远走,事后慕容廆追悔不已,你还记得当时我们随军辽东听当地人吟唱的阿干之歌吗?那就是之后慕容廆怀念兄长所作。如今将近四十年过去了,先时的两辈人故去,后辈之人对辽东慕容氏还能有什么情分呢?据闻当年燕王皝称号,曾遣使吐谷浑王令其称臣纳贡,但被吐谷浑王所拒,至那两方便断了往来。吐谷浑王年轻有为,凡事自是以吐谷浑国利益为先。只是让我不解的是,纵使与辽东已无情分和往来,如今燕国与石赵交恶,燕国连胜,连代王什翼犍都遣使通好燕国,吐谷浑国与中原山长水远,一贯鲜少过问中原之事,何以会在这个时候交好石赵呢?”

刘长嫣想不出为什么,她只是隐隐觉得此事逻辑不对,要准备入睡时,陈妙仪深夜来访。

二人落榻的宫殿一前一后,十分相近,陈妙仪深夜前来也不是大摇大摆,她换了宫人服饰,外披斗篷,只秉承是奉陈夫人之命来给刘昭仪送羹汤,待入殿褪下斗篷,露出那一头及地长发,刘长嫣方知,白日之事她怕是察觉到了。

陈妙仪郑重下跪致谢,泣道:“白日之事,多谢昭仪容情,妙仪感激不尽。”

她本以为刘昭仪的出现只是意外帮她解了围,入夜回到殿中才越想越察觉不对,刘昭仪性子一贯内敛,与柳贵嫔素日一贯冷淡,如何今日会在林前带着齐公大声招呼柳贵嫔母女同游,那显然是在提醒她。

今日倘非刘昭仪,她与石冲之事必被柳贵嫔告发,以石季龙暴戾,莫说她自身,便是阖族性命都要葬送了去。便是石冲是他亲子,恐也难逃一死。

刘长嫣亲自将她扶起,看她这副情态,知她与石冲私情,必是无疑了,她不欲多管这后宫中闲事,但还是没忍住劝慰:“妹妹自己要当心,你既入宫,阖族性命荣辱便负担一己之身,广陵公曾与我母后有恩,吾实不忍妹妹与陈氏蒙难。”

“我……我们并未逾举,”陈妙仪垂泪,积攒了多年的心事不知向谁诉说,索性一股脑告知刘长嫣,“我们少时相识,当时陛下初迁都邺城,他说待迁都安稳后便向陛下请旨赐婚,可是后来接连发生了鹳雀台倒塌和废太子之事,便搁置了。等到他有时机去说,不想陛下一道旨意,广诏士族之女入宫侍奉,而妾便在其中。事后我们想了很多法子,都没有用……”

沛公冲生性温和,也惯于哀感自伤,自陈妙仪入宫迟迟不肯婚配,高昌公主实在不能看着弟弟这般颓唐下去,便冒着被父亲处死的风险请陈妙仪劝说石冲,何敢想,沛公冲执念入骨,再次相见只让他们纠缠愈深。

刘长嫣再聪明,也解不开陈妙仪的死局。沛公冲倘真的明白,更应该谨律自身,无论如何都不该冒着连累亲姊和所爱之人阖族性命的风险进宫来与陈妙仪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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