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颜位高权重,官拜当朝护军将军,也是武将中高官显位,傅忱亦是邺城中夫人们的热门女婿人选。
玉光一大早就带着琅琅和珑珑过来帮刘长嫣料理家事,早前因在孝期,琅琅和珑珑皆穿的素净,国丧期间虽不好奢华,此刻也都是换了崭新衣裙。姊妹二人一水的桃红色石榴裙配翠色窄袖襦,通身以金色丝线绣满各色花鸟纹路,头簪步摇花树,轻扑花黄,浅画斜红,艳光四射得叫人移不开眼。
姑嫂三人,玉光做嫂子的虽素淡些,也是清丽出尘得让人眼前一亮。她挽了灵蛇髻,刘海尽数梳起,两侧鬓角垂下一缕青丝,光洁面旁浅笑盈盈,头上湖光色水晶发饰点缀得恰到好处,长裙外罩一袭青莲色软纱大袖衫,莲步而来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正要出门的慕容楷啧啧称奇,“三位阿姊是来选美的吧?我咋觉得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琅琅笑说:“可不就是来替你选美的吗?”
“替我?替我选什么美?”慕容楷没听懂,看琅琅翻个白眼,慕容楷早习惯了,跟刘长嫣说了一声,撒腿又出去玩了。
刘长嫣本想叫他留下见见阳家和悦力家两位娘子的,但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唐突,便随他去了。
刚过巳时二刻,阳夫人和悦力夫人便不约而同到了。虽然对自家女孩都颇有信心,但见到对方,两个人都有些如临大敌,待入府看到皇甫季柔也在,两个人心内才稍定。心觉摄政王妃这是打算在给世子选妻的同时,要额外作一桩煤了,傅将军之子亦是贵婿,怎么着今日都不会亏的。两人不由皆眉开眼笑,招呼自家女孩儿上前给王妃和夫人郡主们行礼。
阳家娘子名云溪,年十二,生得柳叶眉,乌云发,颦笑动人,玉软花柔。因是长孙女,规矩学得极好,自带雅韵端庄,气质婉约。
悦力家娘子名璧如,年十一,鹅蛋面庞雪嫩微丰,盈盈妙目华光天成。是小女儿,自幼养就灵性,还有几分将门飒爽。
刘长嫣问了她们几句话,两个女孩都是读书的,日常也会鞍马,回答得清晰条例,未曾扭捏,口齿都是伶俐的。
刘长嫣看了又看,心觉两个女孩似乎都会是慕容楷喜欢的那款。虽然慕容楷不开窍,但刘长嫣作为亲娘,总是了解儿子性情的。慕容氏宗亲多,并不缺女孩子,慕容楷虽不喜欢慕容暐,但他爱逗清河公主啊,他打小喜欢说话的堂姊妹多是清河公主那种温柔灵动又美丽的女孩子。他最喜欢的玉光阿姊,也是个温柔灵动又美丽的女孩子啊!
慕容令和玉光定亲的时候,慕容楷还偷偷在被窝里告诉刘长嫣,将来长大了他也要娶玉光阿姊这样的妻子。
午间留过饭,刘长嫣亲自送走了阳夫人和悦力夫人,之后几人坐在后院水榭里说话,皇甫季柔问刘长嫣:“阿姊觉得如何?”
刘长嫣点点头,“都是不错的,我想着有机会再让阿楷见见,妹妹喜欢哪个?”
对此,皇甫季柔也不客气,直言她比较中意阳云溪,傅忱因是幼子,难免养得淘气些,她觉得阳家大娘子的端庄气场,正能镇得住儿子。
刘长嫣一笑,也不是谦让,若是以她的眼光来,她较多中意悦力璧如一些,这孩子有些娇憨,还有些爽快,她喜欢。
信婉打趣:“这可真是好,你们二人不冲突,倒也争不起来!”
二人皆笑,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意思。
傅忱没啥意思,他也不太开窍,直接跟皇甫季柔说他娘喜欢他就喜欢,皇甫季柔拍他,让他去见见阳云溪,跟人说说话,傅忱不太愿意,但还是听话去见了阳云溪一面。事后,傅忱是红着脸回来的,然后当年秋天太保府和护军将军府就经摄政王妃做媒定下了婚事。
但是太原王府一直没有动静。
刘长嫣不是没跟慕容楷提过,听了母亲的话,慕容楷难得开了一点窍,他又不笨,一瞬间就明白为何这些日子一出门就偶遇各种各样的娘子了。不过这段时间给他整的,他实在感觉自己看到娘子们会吐,再说那是人广信公的掌上明珠,他要是见到人家真的吐了,那多唐突。
男孩子都有要成家的意识,慕容楷猛然发现自己年纪不小了的时候,也有了这个意识,他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只说慢慢来吧!
刘长嫣只有应下的,总得给儿子些心理准备,何况悦力璧如年纪也不大,也不用太急。
晚秋时分,代王什翼犍遣使至邺城,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九公主蕤蕤所出次子、代国三王子拓跋翰。
晚秋凉风吹彻金明门,斯文俊秀的少年浅披长裘打马而过,阳光照亮他肩上编发,宝石抹额下一双眼眸渊净澄澈,他静静望着眼前远超盛乐的热闹繁华,对阿磨敦口中的亲人有了更多的期待。
任谁也没想到拓跋什翼犍会派王子前来,何况拓跋翰如今也不过一十三岁的少年,但是这却是这个少年主动要求来的,一路羁旅固然辛苦,当越来越接近邺城时,他只觉疲惫尽消,仿佛替阿磨敦圆了生前夙愿。
至进邺宫,拓跋翰前往朝殿觐见了慕容暐和慕容恪,并呈上了拓跋什翼犍的国书,他温和又带着敬慕的目光仰望着摄政王座上那个气度恢弘的男子,心知这便是阿磨敦时常提起的四兄了。
慕容恪打开国书,不出他所料,拓跋什翼犍果然提出了求亲之意。他深远的目光望向殿中静立的俊美少年,隐约从他温润眉间望出蕤蕤模糊的影子,慕容恪目露柔和,令客曹尚书安置拓跋翰一行入驿馆下榻,事后还叮嘱十六弟慕容德带拓跋翰去了北海王府见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这几个月都陷在对女儿的思念里,她年岁不大,本来保养得宜的美丽面庞这些时日迅速枯萎了去,乍一见到小儿子慕容德领着个少年来见她,就不自觉红了眼眶,在听到这是蕤蕤的孩子时,更是情不自禁抱着拓跋翰嚎啕大哭。
拓跋翰性子温柔,对公孙夫人一番宽慰,公孙夫人哽咽着问他:“好孩子,你家中兄姊弟妹还好吗?你母亲......怎去得这般突然?”
拓跋翰忍泪点点头,“一切都好,阿磨敦去世前几个月刚产下幼弟窟咄,生产时有些艰难,熬坏了身子,养了一个春夏都不见好,这才......”
他说着哽咽难言,公孙夫人已是再度泪下,女人生孩子就是命悬一线,可怜她的蕤蕤年纪轻轻生养了那么多个子女,生生将身子掏空了。
拓跋翰离开前从衣襟内取出一方软缎,交给公孙夫人,“这是阿磨敦入殓时我命人剪下的,权当给您做个念想吧!”
公孙夫人颤抖着手接过来,里面正是女儿的一缕秀发,她几是悲痛欲绝,攥着发丝捂在心口将身子侧向里面,向拓跋翰挥了挥手,“好孩子,去吧!”
拓跋翰行了个礼,红着眼睛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