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应该没有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任何的相处也没有超出界限。”钟遇艰难开口,“何必执着于过去的我?”
“因为当年的公子实在太过美好,瞧着如今的公子便不自觉生出比较。我心悦的不是如今的公子,喜欢的是过去的公子。”观棋苦笑了一下,“如不是回忆当年,谁能走过这七年?”
“……当年的我也没有那么好。观棋,阿简早就已经把卖身契书给了你。你明明是自由的。”
“可是对于看着过去片刻光影走过七载的我来说,我已经被公子束缚住了。作茧自缚……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观棋看着钟遇,眼中泪水涟涟,将落不落,“何其……可恨啊,公子。”
“观棋。”钟遇神色平静不曾动容,他道,“你走吧。”
“公子要赶我走吗?”观棋神情悲切起来,“只是因为怀疑我的背叛?还是因为我对公子的情感造成了公子的困扰?”
“因为你走,我就可以当做你已死。”钟遇拂过琴弦,曲调有当年的样,却已经无当年的心。
“……你投靠了里八华。我寻见了你和他们的联系。”
一根弦横在观棋面前——她的眼中,将落泪珠至始至终,不曾落。
“怪不得他们费尽心思……公子的傩,的确有用又危险啊。”观棋平静下来,她伸手去触碰面前的弦。
“做一个交易吧,公子。”她笑,“俞公子的踪迹……女公子的身体。只要公子愿意吻我一下,放我走,我全数奉上。”
“我知道。”钟遇让人出乎意料的回答,“你走吧。我唯独心软这一次。”
“……你全部知道?”
“我唯一不曾料到的是你对以前我的偏执。我怀疑过很多很多的理由,没有想到会是这一个理由。”
“……”
“真的是。”钟遇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猛然暴起的杀意,垂下眼睛来,“随便你去哪,也随便你去说什么。”
“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我和阿简来雁门的第一日,军中流言传的太快了。”他依然看着琴,“一柱香的时候,我给你一柱香的时候走出去。”
“一柱香后……我亲自杀你。”
“……何等不解风情的木头。”观棋转身就走,“喜欢公子的人,必定瞎了眼,才没有瞧出公子如玉皮囊下,空洞冰冷的心。”
“哈。恰恰相反,正是知道,才敢动意。”钟遇回她,“若是一方一颗真心来换,我何敢负佳人?”
“因为佳人压根走不进你心里。”观棋直白道,“公子,你陌生的让人惧怕,也无情的让人生怖。”
——却可恨我偏偏被你一副皮囊蛊惑。
“兄长,你把观棋赶走了?”
“嗯。你为什么留她在身边那么久?”
“为了一些计划,而且之前她确实对你的事情很上心。关于她的背叛……哥哥,你心软了。”
“……原谅我吧,我亲近的下属可是变异了啊。”
“是惊吓吗?”
“是惊恐。在工作中爱上上司,那可是当真真的疯魔了……何况还是年少的我。”
“兄长年少时,不觉得辟雍的女学子太多一些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学姐学妹们有趣,棋下的可真的好。”
“兄长那时是否常见女学子簇拥着过来?”
“确有此事。不过她们应该是来寻奉孝的?”
“……那兄长有无注意到一些人和你的距离太近了些?”
“我应该和很多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哥,请问你是怎么和周瑜搅和在一起的?”
“两人一起在傩里面互杀杀熟了,死之前想要恶心人一把随口说了一句我爱他,然后他死在我手里面说了一句他爱我。说的太多就成真的了。”
“……一条命还不够你们两人谈个恋爱的?”
“一条命的话……好像的确不够。”
……甚至缘分都不一定称得上会有开始。
生死堆砌出来的缘分,沉湎于彼此一瞬的温柔。
不管不顾刀剑,也不管不顾真心与假意。
——只需顷刻。
顷刻之后……各凭手段,各自为主,自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