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俞年在,所以我把闹钟关掉了。当然,也不全是因为他。我既然已经准备流浪,那么在启程前的最后时刻,我更应该享受即将逝去的美好时光。
不过还是逃避不了顽强的生物钟的摧残,幸好这两周我把它训练到九点再叫我起床。我醒了,把俞年的手扒拉开,向下床的楼梯挪去。
到床下,我拉伸昨晚被压制的手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除了翻身艰难外,我发现和俞年睡一张床也不是不行。
他比小时候听话多了,不会频繁骚扰我。他小时候贱得很,睡不着就戳我的手,把我戳醒,陪他聊天。
于是我很“愉快”地把他踹下床,让他去找爸妈哭。
狂风一直肆虐到了清晨,也卷走了昨日带来暴雪的云层。现在的雪不大,缓缓悠悠飘落,如无忧无虑的孩子,懵懵懂懂,不知为何要从天上来到此处,就迷迷糊糊降到地面了。
栋宿舍楼刚好和食堂有连廊连接,我套上我的羽绒服,带着宿舍钥匙,随意穿双洞洞鞋出发买早餐。
我给自己买了两个馒头和一杯豆浆。至于俞年,给他带碗粥吧,看他每次喝爷爷做的白粥都能喝那么开心,学校饭堂的他肯定也喜欢。
好像有点少,再买根油条和杯豆浆吧。
我好像对油条更感兴趣。
回到宿舍,俞年也起床了。我把一个馒头、豆浆和那碗粥给他,剩下的全是我的。
“谢谢哥!”他感激道,高兴接过我给他带的早餐,坐在我的位置上吃。
果然,我就知道他喜欢喝粥。
我刷完牙了才回来吃早餐。油条是真的油,幸好豆浆能中和掉一部分。
吃完油条我发现我的馒头只剩半个了,仔细寻找发现另一半在俞年手中。
我垂眼看他手中的半个馒头,有些不爽,“你把我的早餐吃了。”
他明知我不高兴,却还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啊哥,我有点饿。”
结论下早了,他还是一样贱。我抬脚踹他,他却稳稳接住了。
“哥,还你。”他抓住我的腿,伺候它缓缓下落,直至重新与地面相接。
一拳打在棉花上,有苦说不出,我生闷气了。
他吃得快,吃完就把衣服一件一件套上。我估计他睡饱吃好后就要离开,暗骂他没良心。
“哥,我回家了。”他笑容满面,和我道别。
“嗯。”我边刷手机边啃馒头,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消消气,庆幸蹭吃蹭喝的烦人精终于走了。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响和关门声一同消逝,宿舍重归宁静。床架上拉起的床帘和空荡荡的白色哑光瓷砖地面都在向我宣告——只剩我了。
无奈叹气,我放下手机,抬头看天花板,再闭上眼睛。远离了制气源,神经终于能够松懈。
他出门的动作还挺大,吵死了。拉什么箱子,他哪来的行李。
对啊,他哪来的行李?!
刚放松的神经突然一下吊起,转头睁眼,靠,我箱子不见了。
我急忙去追俞年,差点被椅子绊倒,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旁边的衣柜。
把宿舍门打开,他正站在门前贱兮兮地笑,像是庆祝我终于发现这一事实,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羞愧。
我的怒气到了极点,去抢他左手拉的行李箱,“把东西还我!”
与他的嬉皮笑脸相反,他死死握着,强硬拒绝:“不,除非你和我回家。”
“我没有家!听不懂是吗!”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亲情已经消耗殆尽——这是他们用行动告诉我的答案。可是俞年仍不厌其烦地向我示好,从过节的礼品到我比赛获奖的祝贺,最后甚至渗透到我的日常生活,他想推翻他们用了十九年时光书写出的答案。
他又愣神了,我趁机抢行李箱。
没想到他手中的力道分毫未泄,我抢不过,太丢人了。
但他的态度变软了,眉头变成了委屈的“八”字形,和孩童撒娇一般,央求道:“哥,我想让你送我回去。”
不可能。我去掰他左手手指,冷漠拒绝:“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我带你走。”
“然后呢?扯我进门,让我留在你家,陪你爸妈过年,是这样吧?俞年?”
我很少会喊他的名字,因为我不喜欢他。我认为无视一个人,抹掉名字是最能应隔他的方法。
俞年为了带我回那个所谓的家,骚扰、抢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没想过他承认了,一个乖顺的“嗯”字,肯定了我所有猜测。
如同一根针,将我积攒的怒气扎破了。
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开始掐他左手。
也不知道他怎么使的劲儿,五根手指愣是一根掰不开,跟涂了502似的死死粘在拉杆上。
这个方法很有效,他用右手擒我的左胳膊,阻止我的动作,“哥,和我走吧,回到家我就还给你。”
我用另一只没被控制的手继续掰。
“和我回去吧,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哥,别闹了。”
“和我走吧,爸妈也很想你。”
……
“哥,我想你了。”
“够了!我和你走!”
受不了了,越说越肉麻。与最不看中亲情的人上演“合家欢乐”,那场面想想都恶心。
既然他想看,那我就演给他,让他明白他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