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等她回应,立刻挂断电话。
想想自己也是贱,俞年的喜怒哀乐关我什么事,他难受就让他难受呗,上赶着打电话去找唐秋信多关照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又把号码拉黑了,蜷缩在被窝里。
或许该把灯关掉,或许该把窗帘粘死在窗框上。黑暗中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看不见,谁也走不掉。
确实这么做了,没有人能看见,也没有人能听到。好难受啊,我喘不上气,鼻腔没有堵塞却仍固执屏息,只能张开口腔使劲汲取暑意浓烈的氧气。应该可以哭了吧,只会有我自己知道。
出门洗漱时,客厅是开灯的,但张润不在,应该是回房间了。处理完毕后我顺路把客厅的灯也关掉了,待眼睛完全适应黑暗后,我能看到他房间门板底下透出光,我的房间什么也没有,是空洞规整的灰黑色。
可能是今天的折腾太令人疲惫,我似乎很早就睡着了。阳光的穿透力不是一般的强,从窗帘的一个小缝探入,在我脚边掘出橙黄。
七点多,我的生物钟真是太规律了。起床烧水煮面条,不知道张润什么时候吃早餐,我在等面坨和等面被泡发之间选择了后者。昨晚忘记问他的口味了,我早餐喜欢吃清淡的,不知道他乐不乐意。
我刚把我那份面端出来时,他打着大哈欠起床了,看来也是被生物钟荼毒得很厉害啊。
“早啊,早餐做好了?”
“早,做好了,可以吃。”我端坐在木椅上,畅快吃了起来。
他刷完牙换好衣服,才正式开启今天的一日三餐。
“太幸福了,在家就能吃到早餐。”他边嚼煎蛋边说,“如果你是我家的小孩,我一定会被我妈拉踩死的。”
“不会做也挺好的,这样每干一件家务,都能得到一句夸奖。”
“别说了,我小时候心血来潮拖地板,结果忘记给拖把踩干再拖了,家里到处湿漉漉的,幸好是我爸先回的家。”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感慨道当时的幸运,“幸好我妈不知道,要是她看见我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搞成发过水灾的样子,我屁股就开花了。”
我在他的自我调侃上轻踩一脚:“幸好我家是水泥地,不用拖。”
他笑着说:“以后有钱了铺个瓷砖,你就知道了。”
小时候觉得下一秒就要重开人生的事情,长大后却能拿到饭桌上侃侃而谈、由他人打趣,时间确实能改变很多东西。思想、视野、回忆,客观真实的事件停留在时间线上,视角却发生了变化,磨平记忆中的棱角,剔除与主旨不符的粒质,留下喜悦的、或悲伤的主线。
张润师兄告诉我,他今天要出门相亲,中午和晚上不用做他的饭了。我建议他要不要换一件稍微正式点的衣服,他说不用,对方也是被家长逼来相亲的,他俩相互把对方的名声搞臭一点搪塞家长,就能延长下一场相亲大战的时间。
听起来是个馊主意,但这是当事人的想法,我不好评价,默默目送他出门。
我今天搜了一堆小说看,中午随便煎了五个鸡翅吃,晚餐也敷衍得像回到了老家,以“能活着就行”为标准,差点把自己吃吐。美食长期投喂的影响力真是巨大啊,骗得过自己的脑袋,骗不过自己的胃。
可能是我打的那个电话的作用,俞年今天消停了不少,给我发的消息只有零零几条,还有不少卖萌撒泼的表情包。
不管他,孩子现在敏感得很,我给他一颗糖,他就能给我一山头的制糖厂。
师兄九点多回来的,还没见过相亲,我问他结果咋样。
他脸上挂着喜悦,道:“还行,双方都很满意,就是Ai了半小时的‘对相亲对象的负面评价’,润色一下过于夸张的地方,就say goodbye了。”
“听起来还可以。”
“对,人家是德国海归,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被安排来和我相亲。”他换上拖鞋挨在沙发上,发出舒适的感慨,“她性格挺开放的,当朋友出去旅游不错,和李老师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也是,李老师又跑去西欧了。”李老师全名李知斐,人生格言是“趁年轻该玩就玩”,非常接地气且通俗易懂,一放假就和他老公与女儿到处飞,发朋友圈也不屏蔽我们一帮贫穷大学生及陈老师这种还在攒钱还房贷的打工人,360°全方位展示她的美好生活。
不过有时候我挺喜欢看她朋友圈的,通过她的镜头感受世界各地的风光,有时候也能感受到安宁与美好。
“俞归,大学是个动物园,能找赶紧找,前车之鉴已经在这儿了。”他拍拍自己的胸。
已经不敢有找对象的想法了,我回应道:“看情况吧,缘分来了再说。”
日子复制粘贴似的过了几天,除了每天复习兼开发新美食,找不到一点乐趣。在老家钓鱼还能钓一天,在北城就是各种高消费娱乐了,附近也没有公园,总不能和老爷爷老奶奶抢公共体育设施吧。
真正促使我重新开始运动的是——我的腹肌快要归一了。我赶紧找了几个居家运动视频在房间练了起来,虽然没人专程看腹肌,但它的消失会令我很心痛。
距离开学仅剩五天,苏师兄问我这儿还有没有多的实验原始数据,纸质版的那个。估计是撞上什么政策改革了,学院今年忽然开始查这些零碎的东西。碰巧,他的不见了。
我记得我好像带过来了,于是在行李箱中找出文件夹。所有的实验数据我都会分门别类放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就要出意外了。
我翻了五遍,没有找到!!!
我甚至把每张纸都翻过了,没有一张是记录我们暑假进行的实验。
【完蛋了,我好像也弄丢了(枯萎)】
Su江鸟:【救救我(哭)】
Su江鸟:【我再去问问他们(哭)】
【可能落学校了,我回去找找(心碎)】
Su江鸟:【好,麻烦了(玫瑰)】
俞年前两天发了朋友圈,是他出去玩和撸猫的照片,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应该不在宿舍吧。
我将临时宿舍门口的钥匙塞入裤袋,拐弯步行过街,扫脸进入校门,回到阔别不是非常久的棠苑,竟生出怀念感。
嘶,怀念校园,本学习机器号也算练成了。
房门打开那刻,怀旧之情被陌生感取代。房间空荡得不像话,我退出门外确认这是205,楼梯拐角处的晾衣杆上挂的还是那几件衣服,才从我离开的印象中恍出。
我的床帘没了,洗漱台上的牙杯牙刷沐浴露通通消失,装有半桶水的饮水机插头也被拔掉,是短期没有人生活的痕迹了。
我把四张桌子全翻了,甚至瞄进缝隙中查看文件是不是掉到桌子背后。可过去半小时,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