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杳窈相后跌去,放任自己从高空坠落。
有两个模糊身影从她眼前闪过,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将她揽在怀中。
徐清与身上的墨香替代了血腥气,云杳窈已经看不见她衣襟上的暗纹,含着喉间最后一口血气,在须臾间召出更多丝线,将即将坠落的两人团团裹住。
剑心与丝线相互搏杀,两人的五脏六腑都要震碎。
即将砸向地面的前夕,徐清来调转位置,将云杳窈护在身前。
浮动的尘埃定格空中,四周的断壁颓垣停滞在倒塌的中途,乌云不再飘荡,法阵都停止运转。
甚至是紧随在后,满脸惊惶的闻佩鸣,他的手即将拉住两人,挽回她们的跌落。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时空凝滞的瞬间,惟有剑心还发挥着残热。云杳窈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灵力在经络里快速流动的声音,以她为核心,周围一切的事物都在停滞后迅速扭曲。
星回物转,三人被同时拉入剑心损毁后撕裂出的秘境裂隙中。
一切感官都被光吞没,云杳窈在昏沉意识中,看到光怪陆离的模糊景象。
天与水相接,映照出晴云万里。在一片蓝白相交,分不清边缘界限的画面中,惟见天心有小舟一芥,人影两点。
待画面渐移渐近,忽而天地倒悬。
原是云杳窈迷离惝恍,当局者迷,误将天与地两相错位置换。
她才是那个不识景中真意的人。
画面白净无尘,舟中两人压着满湖云与水,枕籍而眠。
忽而听见有一男子开口:“此行凶险,真的非去不可吗?”
许久,舟中另一人将脸上遮蔽天光的书本取下,姿势未变,慵懒随性道:“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福祸总相依,能以一人换全族安宁,已是万幸。”
男子听到,猛地起身,跪坐在她身侧,两人四目相对,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呢?你怜惜子民,怜惜天地,为何不想想,我能不能承受得起。”
“妹妹,让我再作为兄长再保护你一次,好不好?”
他的肩背遮挡住女子的脸,云杳窈看不清他们相貌。
两人都没有察觉,有外来者闯入。
那女子闻言,用手中书卷敲了敲他,话音带笑,亲密无间。
“你算我哪门子兄长?”
说完,她身上之人肩膀颤抖,将整个脊背弯下去,伏在她肩头,发出呜咽低沉微弱。
“臣僭越,臣痴心妄想,求君上责罚。”
可他这般说着,又紧紧抱着怀中人。
应该是他双臂勒得太紧,云杳窈听见女子闷哼,而后,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百年不过须臾瞬间,千年轮回……”她顿了顿,接着开玩笑,“你就当是梦一场,等你睡醒,我一定回来。”
云杳窈听完这句话,已经离得很近,她听见女子的叹息,甚至,看到她一只半阖着的眼睛。
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泪眼相对,云杳窈抬手,发现自己竟跟着流泪。
一时无言,天地忍不了这窒息静默,落雨纷纷,为舟中的生离死别而哀恸。
温热的雨无法打湿仙人羽衣。舟中人仍在相拥,世间的万物无法介入他们中去,暴雨亦然。
疾雨落在云杳窈的脸上,她抬手摸过,却摸到一手甜腥滑腻。
有人抱着她,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我带你回乾阳宗,不要睡着啊杳窈。”
“你不是要带岑师弟回去吗?他的残骸已经拿到了,我带你们回去。”
“醒醒。”徐清来的血再次滴在云杳窈身上。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岑无望,不是只有情爱。你还有我,我也可以像岑无望一样,成为你的依靠。”
“我先前是骗你的,游记里的千川百岳,我等你和我一起去看,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徐清来天性淡漠,平生两度体会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第一次是在双亲离世,她从此失去了依仗的靠山。那年徐清来拿起剑,听从族中长辈安排,独自踏上了去乾阳宗的路。
第二次,源自于她敞开心扉后的第一个朋友,如今在未知秘境中奄奄一息,生死难料。
不远处,闻佩鸣不敌恶鬼,在接连的围攻中不察身侧袭击,为恶鬼所伤。他摔倒在地,却惦记着不远处的两位同门,甩出天同,狠狠将恶鬼贯穿。
还没来得及召回天同,身前恶鬼抓住纰漏,显出利爪直击他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