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溢满鼻腔,耳畔是叽喳人声,岑九安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光影斑驳。
“几位客官,喝点什么?”
他不得不收回被打断的思绪,面前这小厮打扮的人虽一身布衣,看起来却是格外干净舒坦。
脑子里飞速划过一路北上时遇到的难民,皆是面容枯槁衣衫褴褛。
那个叫楚泽的好大手笔,不愧是连他都听过的人。
岑九安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挥挥手正准备说话,洛叙抢先道:“上你们这里最贵的茶。”
他想起几日前缺少钱银只得精打细算的日子,在桌底下轻轻扯了扯洛叙的衣袖,
“反正茶水喝着也没甚区别,这”
话音未落,小腿被猛地踹了一脚,他不由得倒嘶一口凉气,怨怼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始作俑者。
林音君收回脚,倒也不解释,冷冷道:“闭嘴。”
他瞥瞥盯着桌面出神的纪棠,偏头又恰好与满目同情的小伍对视,当即便决定把不平的话吞进肚子里。
惹不起,躲得起,不说就不说。
小厮应了一声,一甩汗巾,“您几位可还有些别的口味习惯?”
洛叙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要半月前的新茶。”
半月?
岑九安磨着虎口思忖,哥哥每次新得了一批茶叶都会放上些日子,说是鲜茶不可急于饮用,指不定会害病的。
他张了张嘴想阻止,小厮抢过话茬道:
“我看您几位气度不凡,当也是知道茶太新喝了对人身子不好。”
“半月前的真上不了,还需在茶仓里多呆一段时日。”
“不若这万一闹了事儿,咱们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岑九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刚想附和又被林音君警告的眼神唬了回去。
闭嘴就闭嘴,阿叙这么聪明定然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
哪知洛叙眉头一挑,“你只管上便是。”
小二只得朝前拱了拱手,“这还需禀明掌柜才行,您几位稍等。”
岑九安看着褐色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木梯转角处,闷闷地问:
“阿叙,干嘛非得喝新茶,待会儿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心疼着呢。”
此言一出倒是坐在角落的纪棠猛地瞪大了眼珠,很快又敛着眉恢复正常。
“就是。”
小伍挠着后脑勺接话,“俺们都心疼嘛。”
“闭嘴。”
几人瞬间噤了声,岑九安抿了抿唇,也是不敢再说。
奇怪,音这几日怎么动不动就不让他们说话。
垂在桌下的左手小指被轻轻勾了下,如同撩拨着他的心弦。
洛叙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九安,此茶非彼茶,音并非刻意针对你。”
原来不是要喝茶吗?
岑九安脑子迷茫了一瞬,灵光忽地闪过反应过来:“这是约好的黑话?”
他竟是被稍一提醒就猜出来了,该夸。
待人少时定要洛叙奖励亲一亲才行。
“亲你?”
洛明嘉唰地从椅子上窜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如此轻薄把本宫置于何地!”
面前的男人长发散乱,遮住了小半张脸,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娘娘该不会真把自己当宫妃吧?”
楚泽坐在轮椅上,大腿覆了一层绒毯,似笑非笑道,“啊...如果是爱上了咱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倒也不意外了。”
洛明嘉闻言,掩藏在衣袖下的手狠狠一攥,声音有些发抖:“胆敢以下犯上,回宫之后我会一切禀明”
话还没说完,小臂被猛地一拽,她失去平衡整个人栽进楚泽怀里。
冰凉的大手掐上脖颈,她垂眸分明能看清那瘦薄手背上青筋毕露。
空气仿若被隔绝,胸中憋闷,窒息感越来越重。
脚下发软,双膝几近跪地。
她下意识试图掰开楚泽如铁钳般用力的手,却始终不得其法。
眼前渐渐模糊,洛明嘉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呜咽。
“禀明陛下?”
楚泽眼里泛起可怖的血色,咬牙切齿道,“一个和亲公主,你还真愿意当他的狗!”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冰凉的唇突然覆上来,带着些熏人的沉香味。
分明是个疯子,却非要用君子的香!
唇齿间被柔软挤占,那只扼住喉咙的手松了劲。
没了压迫,洛明嘉趁机重重咬下,楚泽吃痛不得不退出去。
空气重新灌进肺里,呛得她咳了好几声,胸口剧烈灼痛。
“当、当狗?”
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有些结巴道,“论当狗、谁、谁比得上楚大人。”
“被灭了全族,还要听先帝的话,忠心耿耿辅佐现在宫里那位。”
洛明嘉嘴角扯起一丝讥笑,抬眸正正捕捉到楚泽瞬间阴郁的眼神。
“啪”
清脆的耳光落下,她头晕目眩了一瞬,怒火从心底烧起。
敢打她?
她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哪怕在北越皇宫里也不曾有过!
五指紧紧扣着地面,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里尽是狠厉,“谁给你的胆子!”
攥紧的拳划破空气朝楚泽袭去,在半空中彻底滞住。
洛明嘉双眼充血,胸口起伏得厉害,使出浑身解数想挣脱楚泽的桎梏。
“你的皇兄该是到楼里了吧?”
楚泽嗓子里冒出两声冷笑,阴恻恻道,“我突然反悔了,撤什么通缉令,就该把你和你皇兄一齐交给陛下。”
“宫妃私通外敌,要不要我大发慈悲替你求个全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