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用西里斯羞辱我?
他柔声地说,尽管这让我更胆战心惊了,“回答我,蕾拉。”
“斯莱特林是最好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在颤抖了,但显然这不起什么作用——我已经能听到年纪稍长些的食死徒发出一阵恶劣的窃笑声,他们对于看热闹这件事一向很有造诣,“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被分进格兰芬多,也许是分院帽老糊涂了……”
我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里。一定会流血的,我毫不怀疑。
那位大人挥了挥手,顿时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似的,发不出一丝声响,甚至我能感受到自己隐隐有窒息的感觉。与此同时那阵让人不适的私语声也消失了。
“……大人,比起听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发表自己对于哥哥的看法,我们更想听听您伟大的蓝图。”卢修斯用他一贯的优雅语调说,但比起往常的表现他今天似乎也有些紧张了,我很感激他能在这个时候愿意替我解围,“毕竟她还有成长的空间。”
“噢,是的。我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小蕾拉发言还是有些太为难她了——不过没关系,你才十三岁,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无限的潜力。”
一直到我跟着人群一个接一个从猪头酒吧的后门离开,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邮局后面的一条小路上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发愣了很久,一切动作都是基于下意识的行为。我被吓傻了。
诚然,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总是和西里斯发生过许多争执——不同于其他普通兄妹的小打小闹,往往我们之间的矛盾都是原则性问题。但没有哪一刻,我想真正让他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和他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活着的每一秒血液都在循环,奔腾着提醒我这是我最爱的人。我爱着他,就像爱着我自己一样。
当我的手掌心被一阵清凉的感觉拂过后,再次举起它时我发现刚刚被我抠出来的伤痕已经不复存在了。纳西莎在这时走到我的身边给我的手疗伤——我明白她应该时跟着我走了一路。她看上去担忧极了,弯下腰凑近我,用双手捧起我的脸颊,长长的金发垂了下来,也许在刚刚集会的那些人里只有她明白为什么我的反应这么激动。黑魔头提到了西里斯——尽管只有几句话,但我仍旧惶恐地反应过来也许他会在未来用兄长成为控制我的把柄,而我不愿意这样。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感到自己的胃部正在古怪的痉挛起来。面前的女孩——天哪,也许不该这么形容她。我竟想不起来纳西莎是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一个女人。总之,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蕾拉,我知道你的年纪本不该面对这些……我之前的话依然有效,可以给我写信,好吗?任何时候。”
她离开之后我突然有一阵强烈的恶心感。雪花正在通过风不断地灌进我的嘴里,而我扶着墙壁止不住地想要呕吐。但由于今天我几乎没有进食,我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只能难受地干呕。这是一条小路,我安慰自己,不会有任何人经过,我可以随便发泄自己的情绪,而不必担忧被别人发现。
然而更糟糕的是,我发觉自己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我能感觉到眼泪似乎有想要夺眶而出的预感——但我的眼眶现在实在太干涩了,风大到我睁不开眼睛。最后我呆呆地靠着墙壁上上下下地喘气,将脸埋进围巾里试图获取一丝丝温暖,但它不起作用。
我想起纳西莎刚刚说的话里有一句话是无比正确的,那就是我原本不必面对今天的事情。我的年纪实在太小了,甚至都没到能喝火焰威士忌的年纪,那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沃尔布加阿姨坚持要让你来参加我们的集会……”
“蕾拉的母亲一向很敬重您……”
我的眼眶在这个时候终于湿润到足够眼泪流下来,但我依然埋在围巾里,它们的归宿只能是打湿这团毛线。在过去我从来不将西里斯和妈妈的争吵当一回事,我总认为是他太不识大体,但在他进入格兰芬多以后我又将这一切归于“狮子特质”。而今天我终于感到悲哀。
她是爱我的,甚至她也爱西里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但她似乎将家族荣耀看得比任何人都重。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只有呼呼乱作的狂风卷入长袍下的冷感才能让我现在意识清醒些。
然而梅林似乎还认为我如今不够狼狈似的,更坏的事情发生了。我听见了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在沙沙作响,来者似乎是个莽撞的蠢货,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他刚刚差点摔了一跤。我的脸还在围巾里,与此同时我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思索着给对方一个遗忘咒的可能性,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成功施展——如果结果是将他送进圣芒戈的话就完全与我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我终于抬起了头。在看见他金红相间的围巾时我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往上看就是傻乎乎的笑容、细边框架眼镜和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比被人撞见更糟的是被西里斯最好的朋友撞见。波特的脸被风雪刮得红扑扑的,似乎他已经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开口,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抢先开口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波特?”
“呃,我是来邮局寄给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寄圣诞礼物的,”他想抓抓头发,但毛绒手套限制了他的动作,“你知道,我担心自己会忘记。所以索性在还记住的时候就办妥这件事情。你还好吗——布莱克?”
说出最好朋友的姓氏而不是教名对他来说大概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布莱克”这个发音简单的单词被他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说出了口,我毫不怀疑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今天的冷空气让我的思考都开始缓慢,在理解了他的话语后我又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嫉妒。梅林,他太幸福——尤其是和我相比。他的手套一看就是母亲的手笔,并且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确信这不是用魔法完成的,因为上面还用歪歪扭扭的针脚写着他姓名的缩写J.P.。
眼泪似乎又想流下来,但这次他们没有得偿所愿,因为我的眼眶又开始干涩得难以睁大双眼了。我终于在这一刻明白面前的男孩能够形成他这般“恶劣”“自大”的性格全部都因为他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这是我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温暖,正如同在这样的雪天里我无法拥有一双来自母亲织的手套一样。
波特在手里提着的袋子里翻找着什么——那是蜂蜜公爵的图案,他给了我一个巧克力蛙,“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也许询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冒昧。吃点甜的会让你感觉变好。”他补充道,“但我依然想建议你如果有什么可以找你哥哥聊聊。”
从前我很少吃这个,因为母亲认为我会蛀牙,并且甜食不利于大脑思考,而当我有足够的能力自己购买的时候,我发现我早就养成了不吃甜的习惯。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拆开了巧克力蛙的包装。几乎是在它跳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就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它,这个动作怪熟悉的,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做过。
“酷。”波特说,“你的反应真不赖——上次看你打比赛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噢,我把巧克力蛙当成金色飞贼了。
“找球手的一些条件反射,我想大概因为这个。”我耸耸肩,将巧克力放进嘴里,在咽下去之后我发觉连今天这么坏的天气都算不上什么了,一股暖流从我的胃里蔓延到四肢,甚至我能感觉到连我糟糕的脸色都开始慢慢好转。
“我必须要走了。”我抬起脚步,“今天非常感谢你……”
“这没什么,我只是举手之劳。”他咧开嘴,“伙计,开心点。”
我点点头,转身打算回霍格沃茨城堡。波特还没有动身,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我的身上——也许他是想要目送我离开。正当我马上走过前面那个拐角将要离开这条小巷时,我又想到了什么,迟疑地转过身。
我们之间的距离其实隔得已经有些远了,我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才能确保自己的话能传到他那里。冷风不断地灌进我的喉咙口里,但我并不在乎。
“你的手套很漂亮。”
“什么——哦,谢谢!”他笑得傻里傻气的,“这是我妈妈给我织的!”
在我回城堡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回过头去对他说那么一句没来由的话,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棘手,收到一份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善意对我来说很重要,又或者是因为和母亲口中不入流的渣滓交往让我头一遭有冲破牢笼的快感。我命令自己不去想这些。
霍格沃茨的初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落下来,最后停留在我的头发上。我伸出手心,雪花和往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