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也该找上门了吧。
他本就命不久矣,也罢,也罢。
只要他能回去,回去陪着杨缨便好。
江湖路,江湖债,江湖血雨落不停。
行到一处山谷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截停了他。
“负明川,改头换面潜逃十三年,如今,你该血债血偿了。”
对方带着银色面具,身形高挑,身后附着一柄赤墨色长剑,声音清冷,他不曾听过。
“你是谁,为了谁而报仇。”
“在下明枭,隐山门之人,那个被你屠戮满门的小门派的遗孤。现在这小遗孤要为时夫恩人,要为杨念年,也为明氏一族,更要为截梦洲杀了你。对了,还为了负明川,为了完成他的心愿而要杀你。”
“什么意思,你为了我而杀我?”
负明川退后两步,想要举刀反杀,而这时他的身后竟然悄然无息地出现一抹身影,为他撑开雨幕,抬头一看,是一把油纸伞。
再看去,撑伞人是客栈里的那个天山弟子。
“你……”
即是天山弟子,方才又对他有敌意,想必是为了他的梦刀而来。
“你也要夺刀索命?可就凭你们也想要杀我?我——呵呵呵——你们真的是——”
负明川大笑起来,退后几步,摘下斗笠准备提刀迎战。
“真实太不自量力了!”
巫鹤淡淡吐出:“可你已经死了。”
“什么?你这小子,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怎……么……”
突然胸口止不住的疼,心脏在剧烈的收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他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色血液。
眼球充红,血液顺着泪腺流淌,鼻子不断涌出艳红,耳朵也流淌出来鲜血。
原本愈合的伤口,徒然崩裂,寸寸血肉翻卷。
五脏六腑的灼烧噬咬之感陡然乍现,他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在地上翻滚,梦刀落在一旁,他想要抬手,却被明枭一脚踩断手腕。
“为……什……么……”
他会被下毒,他杨玄门的毒功,是武林数一数二的,他百毒不侵,怎么会死于毒手。
“区区三四十年前的杨玄门而已,怎能敌我幕府蛊术。”巫鹤好心为他解答。
“可你……没有……”
负明川又再次看向明枭,他身后的那把剑,他见过,三天前就遇到过,他艰难地指向他:“是你下的蛊……”
“然也。”
明枭蹲在负明川身前,任凭雨水湿了面庞,化作泪淌落下来。
“负明川,曾经你说,如果有人能杀了你,你希望越痛苦越好,就越能让你明白,那些人曾经的痛苦。如今我这毒,你可满意。”
“我何时……我……”
越来越多的鲜血自口中溢出,大脑几乎暂停,无法正常思考,他没有,他不想痛苦地死去。
他不能现在死,他要回去,想起一切的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老天爷啊,至少让他回去看一眼啊。
他不想要这样孤苦无依地暴尸荒野。
他不能就这样结束。
阿缨,能不能再让我看你一眼——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耳边的雨声静止。
——
——
——
“明川,明川,明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杨缨的声音。
她在唤他,她唤得如此焦急,一定是等急了。
他撑起起身子,向这那片金色跑去。
果然,一袭白衣的她,就在那边。
黑衣的他拥住了她,他说:
“阿缨,我回来了。”
————————完————————
“你如何了?巫鹤。”
明枭确认负明川彻底死亡后,起身盯上巫鹤,“你若再不回去,王爷恐怕会要你性命。”
巫鹤一手撑伞,另一手拄着一根树枝,“伤了脚,还需要几日修养,实在不行,你背我回去。”
“嗤。厉王府不养废物,快点修养好回来。”
明枭正要走,却被巫鹤用树枝拦下来,“这尸体你总不能让一个瘸子处理吧?拿我的蛊杀人就算了,如今还要我给你埋?”
“你的蛊好用啊,之前不是会化掉吗?怎么这次还要处理?”
明枭不解,又质疑起来:“你开始研制假蛊防我这好兄弟了?”
“呸!是好兄弟!还偷我东西。你可知这是我的宝贝,只有三只。”
巫鹤又指指尸体,“因为杨玄毒术的缘故,毒上加蛊,导致这尸体,生了异变,无法化掉了。你要么烧了,要么找地方埋了。”
明枭反驳:“别开玩笑了,现在这么大的雨,怎么烧啊!”
“埋呗。”
巫鹤淡淡道,又好似想起什么,指指不远处的小山峰:“那边就不错,是个风水宝地。”
“你——埋就埋!”明枭认命地抓起尸体,向着远峰奔去。
巫鹤冷眸微眯,盯上自己空荡荡的手,蛊毒他确实也下了,可不知道为何没有作用。
好在明枭的蛊起作用了,他也是靠这个认出来的,所以一直都在气那小子偷他宝贝的一线枯。
特意过来看看,也是确定自己的蛊有没有用,是不是真的失效了。
好在还是有用的,客栈那个估计是哪里混了什么导致暂时延后了吧。
他的腿已经无碍,只是舍不得老板娘的美食,才想多呆一些时日。
如今明枭出现,他不得不提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