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盖头的价格,林竹直接报了三十文。
这是他先前就和江清淮商议好的价格,说是商议,其实也是他定的。
说起正事,林竹脸上的羞意便淡了好些,“这个盖头是半月前才买的,上头绣的也是现下镇上时兴的花样,买的时候是五十文。”
张小羊又不是不识货,当然知道他给的是良心价,其实他娘给了他三十五文,来之前也做好了还一还的准备。
张小羊数了三十文给林竹,交易做的这么爽快,免不得还想多做一些。
“竹子,你这喜服也要卖吗?”
林竹点头,“放着也是放着,都是咱们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这是自然,张小羊自己就是参与者,而且江清淮身量比一般人要高上不少,若是买回去说不定还能余出好些料子来。
再想想林竹这个实诚的性子,怎么样都吃不了亏的。
“要不也卖给我吧,你开个价,我回去和我娘商议一下。”
林竹心里的小算盘开始飞快地敲打,布料的价钱,再加上周红花给出去的红封,人情,再折个旧,七零八碎的。
很快他心里就有了个数。
“我和阿淮说一声。”
“好,我等你。”
林竹表情认真地分析了半天,江清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听见最后那个数字,“……五百二十文,那二十文是留给小羊还价的。”
江清淮笑了一声,“想的这么周到啊。”
林竹不好意思道:“娘提过一回。”
喜服毕竟价高,留出些还价的空间可以让买主更高兴。
“成吗?”
“成啊,你想的很周到。”
林竹高兴地走了。
张小羊听说这个价格后也挺高兴的,因为他们几个在做的时候就问过林竹布料针线的价格,林竹是个实性子,一点没撒谎。
他方才自己也算了算,算出的价格和这没差多少。
而且林竹还让他还了二十文的价。
张小羊回去后大约半个时辰,他娘就亲自来了,她还想再还一些,但林竹心里定好的价位不想动,最后便给送了些余下的线团。
张小羊和他娘高高兴兴地走了。
周红花回来听说后把林竹一顿夸,说他会办事,银子给他可是给对了。
林竹把收来的五百三十文全给了她。
周红花先数了三十文出来,笑道:“盖头是阿淮自个儿出的钱,所以这钱还是给你。”
紧跟着她又把余下的分成两半,“布料的钱虽然是我出的,但是你自个儿做的,这样就没问题了。”
林竹想推拒,但周红花直接放下就走了。
*
昨日办喜事还余下好些肉和菜,今日晚食便简单了,几样野菜混着肉直接煮上一锅,加点辣子,也用不着太多的调味,肉的香味已经足够了。
一家人围着大海碗吃,再盛些肉汤到饭里拌一拌,香的舍不得放筷子。
连林竹都多用了一碗饭。
江长顺满足道:“还是干饭好吃啊。”
周红花轻笑,“这是当然,家里有好事,咱们就享一回福,明日还得喝稀粥了。”
江云野叹了口气,“要是能每日吃干饭就好了。”
江云月把大海碗里最后一点汤汁扒拉进自己碗里,就着最后一点饭吃了个干净,听见二哥这么说忙不迭点头。
江清淮刚想开口,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在喊他。
“江大夫在家吗?”
来人似乎非常着急,音量很大,随之一道入耳的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小孩高昂的啼哭声。
江清淮立刻收了笑,快步往外跑。
“江大夫,江大夫,你快给我家石头瞧瞧。”
“江大夫你一定要救他。”
来人是一家子,男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女人满脸慌乱无助地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年纪大些的,估摸着是孩子的爷奶。
江清淮眼睛只看着病儿,后头出来的江长顺却认出来了,惊道:“周二哥,这是咋了?”
被唤作周二哥的是那个年纪大些的男人,他苦着脸道:“我家小石头整夜哭,已经有三日了,从昨日开始我们就在镇上瞧大夫,可三个大夫都说没啥事,叫我们回来,回来还是哭,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周红花从屋里搬了两个小凳子出来,“快,快坐下。”
坐下后大家才看清小孩的脸,许是哭太久的关系,小脸红的吓人,汗出的也吓人。
江清淮净了手后往小孩的后脖领处一探,又湿又热。
“江大夫,我家石头到底咋了?”
江清淮神色淡定,“如今已经入春,你们给他穿的太厚了。”
石头他爹无奈道:“石头生下来身子就弱,春日里最是容易染上风寒,我们也是没法子。”
江清淮伸出两根手指在石头脖颈处贴了片刻,然后道:“平日里可是时常把他抱在怀中,极少下地?”
石头他爹一愣,“江大夫你怎么知道?”
石头他娘抹了把泪,“孩子自生下来就病了好几回,我们实在很不放心。”
江清淮回头对林竹说,“竹子,去打盆水来。”
林竹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厨房飞快地弄来了一盆水。
“把他放在水盆边。”
石头他爹犹豫道:“石头肯定会玩水,眼下这情况,不会加重吗?”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神色肃穆,“动作快些,孩子再哭下去会惊悸的。”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石头他爷爷咬着牙拍了板,“照江大夫说的做。”
石头他爹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了水盆边。
“好了,都散开吧。”
江清淮自己往后先退了些。
刚要蹲下身去护着孩子的几人:“……”
江清淮替人看病的时候不喜欢说太多话,这也是他从军营和居养院里带出来的习惯,但见此情景,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石头就是因为你们抱的太久,裹得太厚而犯了火邪,体内脏气不平,接触水便可化解。”
石头他爹震惊道:“就,就这么简单吗?”
江清淮点头,“就这么简单。”
四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信,石头他爷爷甚至偷摸开始打量江清淮,大概觉得他太过年轻。
石头他娘偷偷扯了扯自己男人的衣摆。
江清淮全当看不见,神色自如道:“娘,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周红花和江长顺立刻走了,一个去收拾碗筷,一个去收拾鸡鸭。
林竹虽然很想看,但还是跟在周红花身后去帮忙了。
只有江云野和江云月两个人留下。
他俩也紧张坏了,偷摸说悄悄话。
“大哥真厉害,这么简单的法子就能救人。”
“可是石头怎么还是在哭?”
“你没觉着他哭声比方才小了吗?”
“好像还真是。”
不止他俩发现了,石头家的四人也发现了。
石头他奶喃喃道:“好像,好像要歇了。”
石头还不是走路的年纪,他坐不住,只能趴在木盆边沿上,起初他还是仰着脑袋哭嚎,但哭着哭着就发现了不对。
他好奇地看着木盆,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进去摸了摸里面的水,这时哭声已经停了。
像是确定了水没有危险性,石头又摸了几把,然后把另外一只小手也伸了进去。
慢慢地他动作越来越大,最后连脸都快要趴进去了。
四人全都急切地看向江清淮。
江清淮好笑道:“看我做什么,扶一把啊。”
这话一出,四人全笑了,这一笑,方才紧张恐慌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而水盆边的石头脸上也有了笑容。
石头他娘又在抹眼泪,“总算好了,这三日真是折腾坏了。”
石头哭了三日,她也跟着哭了三日。
石头他爹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身看向江清淮,满脸都是感激,“江大夫,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全家都要去跳河了。”
江清淮进屋去写了个方子递给他,“观察一日,若无异常这道方子就作废,若异常则说明脏气亏损太多,用这个调理一下即可。”
石头他爹简直感恩戴德,“好好好,多谢江大夫。”
石头他奶从袖中摸出一个布包,问诊金多少。
“诊费十文,方子我估摸着应该用不上,就不收了。”
“这怎么好?”
“该多少就是多少。”
见江清淮坚持,石头他奶便从布包里数了十文钱出来。
“小月。”
江云月赶紧过来收了。
把石头一家送走后,周红花和林竹也把厨房收拾好了。
“这就结束了?”
周红花啧啧称奇,“方才来的时候真是吓人啊,结果就一盆水就治好了?”
方才江清淮说的话她也听明白了,但还是觉得很震惊。
江清淮往回搬小凳子,好笑道:“不是所有吓人的症状都是吓人的病。”
江云月把收来的十文钱交给林竹,脆生生道:“嫂子,这是方才大哥挣来的。”
林竹一愣,下意识去看江清淮。
江清淮冲他挑了下眉,“收了吧,嫂子。”
林竹脸蹭的一下红透了。
他回屋后从柜子里捧出一个成色较新的木匣子,打开把十文钱认认真真地放了进去,放进去后还数了一遍。
里头已经有了二两碎银子,还有白日里卖盖头和喜服挣的二百八十文,这是拿出来日常用的。
其余四十两收进了箱笼里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