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踏入木府大门,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那是个约莫两三岁的孩童,穿着绣有祥云纹样的红色锦缎小袄,跑动间衣袂翻飞,活像颗滚动的肉丸子。
"娘亲!"小肉团一头扎进木灵雪怀中,粉嫩的小脸在她衣襟上蹭了蹭,奶声奶气地喊道:"丸子想死您了!"
"娘?"这声呼唤犹如平地惊雷,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尤其是温玉情,银质面具下那双凤眼瞳孔骤缩,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其他人惊讶是,京城谁人不知木家主尚未婚配,何来这般大的孩儿?
小丸子从木灵雪怀中探出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忽然挣脱怀抱,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扑向温玉情,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爹爹!"然后他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天真烂漫:"您的面具真威风!"
这声"爹爹"比方才更令人震惊。除了早有准备的木灵雪和贴身侍女秋月,其余人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南初手中的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细看这小娃娃,生得确实玉雪可爱。圆润的脸蛋粉雕玉琢,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睫毛又长又密,活像两把小扇子。
最令人称奇的是,那眉眼轮廓与温玉情竟有七分相似。
温玉情心头剧震,恍惚间仿佛看到幼弟石头小时候的模样。父母常说石头肖似自己幼时,如此说来...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南初结结巴巴地问道,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小家伙方才分明喊了木灵雪"娘",转眼又叫温玉情"爹",这关系乱得他脑子都要打结。
像是嫌场面不够混乱,小丸子听到南初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南初,突然从温玉情腿上溜下来,跌跌撞撞地扑进南初怀里:"爹爹!"
这一声喊得脆生生的,却让在场三个大男人同时变了脸色。
木灵雪扶额叹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丸子这见人就喊爹的毛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那时小团子刚满两岁,见邻家孩童都有父亲,便扯着她的衣袖追问:"娘亲,丸子的爹爹在哪里?"
她至今记得那双澄澈眼睛里闪烁的期待。思及幼子敏感,又不忍告知实情,只得柔声哄道:"丸子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等着看丸子乖不乖呢。"
"爹爹是在和丸子玩捉迷藏吗?"小团子眼睛亮晶晶的。
"是啊。"她轻抚着孩子柔软的发顶,"等丸子长大了,就能找到爹爹了。"
谁承想这孩子竟当了真,自此见到俊朗男子便要喊爹。
偏生今日来的两位将军都是人中龙凤,温玉情虽戴着面具,但通身的贵气遮掩不住;南初更是生得剑眉星目,难怪小团子见了就挪不动步。
温玉情怀中骤然一空,心头竟涌起几分失落。方才那软糯的小身子带着奶香味,让他想起边疆那些总爱缠着他要糖吃的孩童。
而南初则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俊脸涨得通红,活像只煮熟的大虾。
"丸子少主!"秋月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拎着小家伙的后领将人提起,"您怎么见谁都喊爹?"
说着朝两位将军努了努嘴:"这两位,到底哪位是您爹爹呀?"
小丸子咬着手指,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温玉情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竟在期待这个答案。
"这个!"小团子最终指向南初,声音甜得像蜜糖。
南初闻言差点晕过去,温玉情则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一块。
秋月急得直跺脚:"这位是您未来姨父!是你秋月姨我看上的。我的心上人怎能当您爹爹?"
说着秋月就要把人往屋里抱。
小丸子却不依,指着温玉情奶声奶气地讨价还价:"那让这个面具叔叔当姨父好不好?"
"哎哟我的小祖宗!"秋月吓得魂飞魄散,抱起孩子就往内院跑,真是活见鬼了。
待二人走远,木灵雪这才尴尬地解释:"让两位将军见笑了。这孩子是妾身三年前在雪地里捡到的弃婴,当时脐带都还未脱落..."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他既认我作娘,我便将他视如己出。"
温玉情沉默不语,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方才那一刻,他竟荒唐地希望那孩子真是自己的骨血。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颤,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
温玉情就此在木府住下。
府中特意为他安排了靠近东跨院的清幽客房,窗外一株老梅正值花期,暗香浮动。每日清晨,都能听见他在院中练剑的破空声,剑锋划过晨露,惊起檐下栖息的雀鸟。
转眼月余,两人却难得碰面。
温玉情初入京城,既要进宫面圣述职,又要应付各方宴请。他的将军府虽已赐下,但修缮工程才过半,廊柱上的朱漆还未干透。
每每深夜归府,总见书房灯火通明——那是木灵雪在核对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