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萦搂上他的腰,声音乖软得不像话,“你是我男朋友。”
他脸色凛然,“知道就好,你麻烦我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万事与我撇个干净,那我做你的男朋友岂不是很失败。”
符萦紧贴他的胸膛,仰脸看他,蓝边棕眸,澄澈碧影皆是他,“周先生是顶好的男朋友,才不失败。”
他败下阵来,心塌陷,脸色仍泛冷,“就知道哄我。”接着,垂眸看怀里的人,抬手遮覆她的眼,“谣言的事?”
她蹭脱他的手心,埋头闷声说:“你处理就好。”
周鹤庭啧了一声,捏她下巴,“就这么不情愿?”
好不容易哄好他,符萦急燎燎亲他,没用技巧,极稚拙的一个吻。
“情愿的,求周先生还我一个清白。”
但她又有几分清白,祈求周先生知道真相后,分手能够干脆一点,不过想来,周先生一贯是个体面人,不会闹得不痛快的。
小姑娘分神不知又在想什么,一脸纠结,忽而松懈,似溶溶月色坠在清透的昙花上,一时不察,就消弭,化蝶飞远去。
他好似从未拥有过她,即便唇挨着唇的时刻,她的心也永远离他十万八千里。
好在,他和她还有时间慢慢磨合,来日方长。
待符萦缓过神,手脚松泛,周鹤庭牵着她往前边的地铁站走。
“我不想坐地铁,没戴口罩,里面空气不流通,闷得难受。”
还有夏天的汗味混着各种香水味,实在难闻,她不愿清凌濯明的周先生沾惹不属于他的世俗。
周鹤庭清楚她的小心思,“你不用顾虑我。”
符萦讪讪一笑,“我坐后边好了。”
周鹤庭拗不过她,打电话喊了司机过来,刚才就足够让他后怕的,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坐后边。
等司机的间隙,周鹤庭随口说:“你看起来不像晕车的样子。”反倒像在害怕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符萦吓了一跳,细细斟酌一番才说:“我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脚踝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旧伤。”
平日里,符萦对自己的毛病是尽可能的藏着掖着,一向不爱和人出去。
可人是群居动物,隐瞒PTSD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老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她活得别扭又痛苦。
显然离群索居的生活更适合她,渐渐地习惯后,也自得其乐,别有一番趣味。
周鹤庭既心疼又懊悔,真是一张口无遮拦的破嘴,这不是揭人伤疤嘛。
她那时该多难熬,多痛苦,才留下这么可怕的一个后遗症。
周鹤庭弯腰,真挚眸光对上她紧绷的小脸,“对不起,刚才是我气昏头了,以后不会了。”
符萦没成想周先生会是这个反应,恨不得替她受过那些疼,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漏了一拍。
周先生一诺千金,可她是个没福的人,享不了多久。
符萦揽着他脖子,语调活泼轻快,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已经好很多了,以前车子都坐不了,现在只是会心慌,冒汗而已,看起来严重罢了。”
周鹤庭口气严肃,不满她对自己如此不上心,“你不舒服就是很严重的事,一切应当以你的感受为先,不许这般无所谓。”
她犹疑了会,目光澄澈,“会不会太自私了?”
周鹤庭视线幽幽睨过来,沉着脸,唬人得很。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她思想觉悟高还有错了,这也太不讲理了。
上车后,他不像以前那样由着她胡闹,让她侧坐在他的大腿上,紧箍她的腰,彼此间严丝合缝。
仅仅因为这样的姿势,他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细微的害怕,颤抖。
符萦不满他这副霸道主义,咕哝了几句,最后被以吻封缄,她心满意足咂咂嘴,靠着他小憩。
小色迷,周鹤庭怀疑她只是看上了他的色相,牺牲便牺牲吧,给她也不亏。
没成想,他也有这一天。
下了车,她才知道周鹤庭带她来的地方是一座修缮维护得很好的古宅院。
门口石狮衔珠,威严耸立,院子里却令有一番天地,假山流水,绿柳梳风,夏荷粉翠,暗香一丛丛。
打眼一瞧,江南苏式园林的韵味仿了七八分,炎炎夏日,树影婆娑,心境清凉。
管家老余出来迎他们,穿过一段幽静葱绿的回廊,引到一处四角檐亭,旁边的水池卧了数十尾锦鲤,皆若空游无所依。
假山流水淙淙,水雾飞溅,打湿了绿茵茵的荷,凉风拂来,攒了半天的水珠滚落池面。
这儿温度比外边低了几度,清爽怡人。
她玉做的手臂白晃晃搁在棕红色栏杆上,清丽脱俗,支着下巴心无旁骛观鱼。
周鹤庭撩起她鬓边垂落的发丝,“想吃点什么?”
符萦一心栽在池子里,头也不回,“我不饿,鱼儿可以喂吗?”
除了鸢尾,周鹤庭没见过她这副模样,“送壶茶,还有几碟点心过来。”
符萦拎起裙摆像一阵风跑出去,清越的声音袅袅传入耳,“茶要白茶的。”
院子里好久没来这么活泼的小姑娘了,受她感染,老余笑容灿烂,“方先生刚拿了罐白毫银针过来,符小姐有口福了。”
周鹤庭眼底很是得意,宠溺笑道:“她运气一向很好。”
一眼没注意,她离水池子仅一步之遥,他拧眉提醒,“不是怕水吗?别靠太近了。”
符萦停下脚步,转过身,睁圆了眼,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你连泳池都不敢靠近,这会不怕了?”
他走下台阶,牵着她往回走。
符萦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仔细,“一时高兴忘记了,这池子的水看着还没到我小腿深,不碍事的。”
他不知从哪端了碗鱼食过来,递在她手里,横了一眼,“池子最深那处淹过你绰绰有余,站这喂吧。”
她双手抱住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毫无章法乱蹭,“又生气了?我错了,下次一定记得。”
“我看着像小肚鸡肠的人吗?”
她笑吟吟摇头,“不像,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跟小姑娘计较的。”
周鹤庭轻推了下她脑袋,她作势扭向一边,夺了鱼食就走,“小的不碍您眼,先退下了。”
老余很有眼色,在他过去牵她的时候就走了。
她一边喂鱼,偶尔转过来看他一眼,眉眼弯弯,给人的感觉像热暑天灌了碗冰凉凉的糖水般惬意。
偏偏再定睛一看,她脸上明媚的笑不达眼底,空泛泛的,有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想让她收敛这虚假的笑,又师出无名,没法着手。
万般无奈皆是命,谁叫他五年前那一眼丢了魂。
不知她还有几副面孔,演了多少出戏,才精湛到这个地步。
庄园里的她敏感,脆弱。
而在京市见到的她格外不一样。
面对学生时,成熟稳重;长辈面前,乖巧懂事。
和他在一处时,情绪和三岁小孩一样,变幻无常,还很爱哭。
他就没见过眼泪这么多的小姑娘,偏偏他又受不住,心一软再软。
其实,庄园里的她才最接近真实的她,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冷漠,连灵魂都嵌了层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