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对方是温柔的,只是不擅长交流。
接下来的每天,祂都准时出现,陪小七夜度过一段睡前时间。每次都会带来一些小礼物,或是糖果,或是巧克力,或是小饼干,总之都是些味道很淡、且吃完身心会很舒服的零嘴。
祂也终于愿意跟他聊天。虽然大多数都是他在讲对方安静听着,偶尔回应几个简单的音节。但没关系,能有个倾诉对象,小七夜已经很满足了。
就这样过了几个星期,小七夜收到的回应从“嗯”“好”变成了外面世界的趣闻分享。即使次数不多内容也少,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有对方陪伴的时光是小七夜最快乐的时候,尤其是他还能得知姨妈她们的近况。
小七夜也不纠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了,反正不会伤害自己。
不过他有个疑问:病房里有装监控,肯定有员工专门监察每位病人,却从来没有人询问他这件事。
难不成对方经过了医生同意?不然也不能准时准点出现吧。但他每次来都悄无声息,听不到开门关门声,还没有呼吸声。
不然就是幽灵?或者类似的存在?毕竟都有天使了有这些超自然生物也不奇怪。
还有,他这样睡前吃东西没刷牙,会不会蛀牙啊?
后一个疑问不了了之,而前一个疑问仅持续到他进精神病院的第三十天,也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月月底。
那天是周五。
19:00。
已经适应失明良好的小七夜敏锐捕捉到另一人——姑且算是人类吧——的出现,准确转向那个方位:“你来了。”
慢慢凝聚出实体的人没有出声,而是将带来的糖果放进他的手心,坐到床边特意摆上的椅子上。
小七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靠坐在床头,声音略微含混地恳求:“阿月哥哥今天可以讲讲姨妈那边的事吗?”
青年嗯了一声。
清冷平静的男音不疾不徐响起:“她很想你,明天会过来。”
“她正在向医方申请,若你病情好转能否提前出院。”
“那我是不是要努力配合治疗?”
“嗯。”
……
聊天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往常入睡时间。
小七夜盖好被子,等着人动作。
他入院后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但刚失明那会他情绪不稳定睡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阿月哥哥点一下他的眉心,他就能睡个好觉啦。
可是这次他没等来微凉的指尖,而是一句请求:
“可以帮我个忙吗。”
“嗯?”男孩侧过头,对着站在床边的人影。思考了一会儿,他开口:“什么忙?”
“花园里埋着一本书,是我的,你能在挖出来后碰一下它吗。”
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虽然有很多疑虑——比如为什么他的书会埋在病院花园里、为什么要自己碰一下,但小七夜还是答应了,又问他谁来挖、何时挖。
“我。明晚。”
“好啊。”
说完,小七夜就感觉自己眉心被轻触了一下。
只有施法者自己才能看到的视角里,淡金色的小光团从指尖剥离,融进下方的幼崽身体。
小七夜怀着对明晚的期待入眠。
没有亲近之人陪伴的时间总是乏味无趣的,一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时间。
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小七夜坐在床沿,撑着身体晃荡悬空的双腿,说出了那句每日例行一次的话:“你来了。”
云霁月轻嗯了一声,将今日份的小礼品递给他后,在男孩“我们怎么去?直接走过去会被发现吧”的询问声中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不用担心。”
柔和的白光乍现,给他们渡上一圈白边。伴随着一句低语,两人的身体化作粒子消散。
小七夜微微歪头。
挂帆涉沧波,瞬息三万里?
阿月哥哥为什么突然念了一句古诗?
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月光下,距凉亭几米远的西北方向空地上,点点白色光粒慢慢凝聚成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到了。”云霁月放下手,“等我。”
小七夜乖巧点头,将他的衣角抓在手心,不着痕迹地摸了几下。
这个长度……古装吗?
云霁月顺着力道看了他一眼,看到小小的人儿在晚风吹过时狠狠抖了一下。沉默一瞬,云霁月将自己的力量笼罩在他的身体表面,为他驱散寒冷。
小七夜似有所感,抬头朝着青年的方向露出笑容。
云霁月不再看他,掌心朝上对着地面抬起。
大片淡金色能量具现,浓缩成一条条细长丝线,钻入土壤,在地下编织成一张大网。
云霁月微微抬手。
大量土壤被能量网兜住,缓缓升空,露出深藏在地底的那本书籍。
他看着自己的伴生书。
纤尘不染的白色封皮书就像先前的土壤一样也缓缓升空,最后轻柔落在小七夜经青年示意摊开的双手手掌上。
云霁月操控能量网将那堆土壤严丝合缝放回原处,提醒低头沉思的男孩:“可以了。”
小七夜收回思绪,迟疑着用自己的右手碰了碰手上的书封面。
普通人看不见的黑暗力量被驱逐、泯灭,云霁月感受到自己与其之间的联系重新清晰。
他想了想,蹲下身,隔着绸缎和男孩对视,“你愿意收下这本书吗。”
“?”
小七夜不解,“这是你的。”
云霁月摸摸他的头:“这本更适合你。”
微微发亮的银白双眸中倒映着男孩身上连接天空的浓密黑线,窥探到了其今后的命运。
“你会需要它的。”
既然书的主人都这么说了,小七夜也不好再三推辞。就当是对方这些年不让自己见面的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