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贺小茶发话:“你倒是个明白人,就是你这妹妹,脑子浆糊一样,你要将道理同她讲明白。”
“是。”绵绵起身点头。
“阿姐……”
翩翩还是一脸凄惨,看得贺小茶很烦躁。
思忖片刻,她还是打算立一立威,她转头盯住翩翩:“我不管你是对顾宝珠忠心耿耿,还是瞧不上我这粗鲁模样。没错,我的确出身市井,见识浅薄。但我总还知道,放眼天下,没有奴婢跟主子耍脾气的道理。我小时候跟着阿娘去大户人家做过工,知道当中的辛苦,所以不愿为难你们,但不代表你们可以骑在我头上拉屎恶心我。就你刚才的模样,我将你打一顿赶出府去,也是合情合理。最近三日你先别来我身边转悠,省得我心烦,你自己也好生想想往后的日子。三日之后,我再见到你,你最好是另一副样貌。”
翩翩含泪瘪一瘪嘴,终究点了头:“是,奴婢知道了。”
三人退下,屋子里安静下来。
贺小茶一个飞身躺到了床上,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余光看着窗外,日光昏黄,晚霞已至,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阿娘现在在做什么。
平日里这时候,酒肆客人就渐渐多起来了,今日没了她,阿娘定然忙得脚不沾地吧。
想完了翠娘,贺小茶脑子里又出现一个俊俏郎君的脸,李郎君虽然看上去拒她于千里之外,可巡逻一天之后,最喜欢用她做的蜜煎樱桃佐酒,短时间内他怕是吃不到这道美味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她,或许偶尔也念一念她。
不过金吾卫巡逻,应当不只是在京畿道吧,李郎君又是纯正的长安口音,说不定日后在长安还能见到呢……
想到这里,贺小茶不由自主笑起来,可下一刻,另一张清冷的面庞猝然闯进了贺小茶的脑袋,将李郎君一张俊脸撞得稀碎。
“朔州渭南之险,险于世道,长安之险,险在人心。”
贺小茶冷哼一声,居然还是带着背景音来的,沈钦……貌美是貌美,但是太倒胃口,还是她的李郎君更好一些。
“李郎君……”
贺小茶抱着枕头,哧哧笑着,本就赶了一天路,这一躺便困了,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外头天色已经黑了,贺小茶搓一搓眼睛,刚站起来,外头便有了敲门声,只见老顾带着长子顾盈时和长媳荀书儿,一人端着两碟子菜走了进来。
“年年醒啦?”顾云亭脸上堆着笑:“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面对老顾的关爱,贺小茶总还是有些无所适从,她有些拘谨地站起来,走到桌子前:“多谢……”
贺小茶知道她应该说“多谢阿耶”,但她活了十五年,从未有过阿耶,故而怎么也喊不出口。
憋了半天,只道一句“多谢……多谢。”
顾云亭看着女儿有些懊恼又有些尴尬地样子,宽和一笑:“阿耶知道,你才刚回来,有许多事情不习惯,不急。来,快吃饭,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贺小茶这才看了桌子上的佳肴,有炙羊肉,金乳酥,青菜肉丝汤饼,蒸时蔬,还有一道凉菜和一碟子剥好的石榴。
贺小茶心中涌上感动:“太多了……”
顾云亭笑着摇了摇头:“女儿归家的第一顿饭,当然要好好吃。这道汤饼是你阿娘亲手下厨做的,自打你离府,她都十年不下厨了,但你小时候最爱吃她做的汤饼,她今日早早就进了厨房,从和面开始,一步一步,亲力亲为。”
贺小茶夹了一口汤饼,这汤应是大骨头炖的,还用虾米吊了味,鲜得不得了。
“好吃。”贺小茶由衷说道:“那阿……阿……那母亲呢?”
“哦,宝珠今日搬去了东厢,总有些东西要准备,她身子又弱,你阿娘不放心,便去盯着了。”
贺小茶胸口似有些发闷,但理智上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讷讷应了一句“是。”
顾云亭又道:“明日你阿兄和阿嫂带你上街,将你的东西也置备一下,你阿娘说了,待收拾好了,咱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宴会,给你接风。”
顾盈时也在一旁附和:“是了,妹妹今儿个想想需要什么,明天尽可跟阿兄说。”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凑近贺小茶:“阿兄有的是私房钱。”
贺小茶笑笑,荀书儿佯装生气:“你少在妹妹跟前败坏我的名声,我何时把持你的俸禄了,再说了,妹妹想要什么,我这做嫂嫂的未必落在你后头。”
看着夫妻两人斗嘴,贺小茶也放松下来:“多谢阿兄、阿嫂。父……父亲,你们吃饭了吗?我吃不了的,我们一起吃。”
“好,好。”顾云亭笑着笑着,眼眶有些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