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茶礼貌起身,行了个礼:“你好,你是……”
顾宝珠介绍:“年年,这是起居舍人家张大人家的女儿张墨韵。”
“张姐姐好。”贺小茶打了招呼。
张墨韵笑言:“妹妹好,我听着妹妹的口音是外乡的,离开长安这些年,不知妹妹在哪里生活。”
“小时候在朔州,九岁的时候跟我养母到了渭南。”
“哦,朔州啊。”张墨韵一派了然:“听闻朔州虽穷苦,但盛产各种汤饼,怪不得妹妹一开口,就是各种汤饼味儿,有趣得很。”
张墨韵说完,便夸张地笑起来,引得周围其他女眷也掩口忍笑。
贺小茶见状,倏然就明白了,这张墨韵的笑声里哪有善意,她怕是顾宝珠的闺中密友,打着跟她交谈的旗号,气她来了。
贺小茶琅然一笑:“汤饼好啊,香气浓郁,不像姐姐,长在繁华长安,却满嘴的酸臭气。”
“你说什么?!”张墨韵当场变了脸。
贺小茶则一派坦荡:“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顾宝珠拉了拉张墨韵,又笑着打圆场:“大家吃了酒,言语之间便都满是亲热不忌讳了。气氛甚好,咱们行酒令可好?”
“行酒令好!”“好啊!”众人应道。
贺小茶这才重新落座。
席面太长,顾宝珠的行酒令只有上半席这些人参与,文绉绉的,无聊的很,贺小茶也是硬着头皮参与。
第一轮是“秋物之美”,顾宝珠起头“秋风瑟瑟起”,顾崇岁接“秋水清清凉”,孙妩月跟“秋叶萧萧落”,来到贺小茶这里,她绞尽脑汁,为和韵脚只接了句“秋果嘎嘎香”。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第二轮“日月长明”刚说了两句,中半席那边就出了岔子,只见朱称正将一个小姑娘往他怀里搂,小姑娘是丫鬟装扮,但不是顾府的,不知是谁带来的。小姑娘拼了命挣扎,发髻都乱了,周围的郎君却只顾哄笑,全然没人阻止朱称。
贺小茶拍案而起:“姓朱的!你干嘛呢?!”
贺小茶疾步走过去,朱称稍稍松开怀里的人,小姑娘红了眼,却不敢离开朱称怀里。
朱称已经醉眼朦胧,肥硕的脸颊上生了酡红,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竹筒,晃了晃,里头叮咣作响:“行酒令啊,怎么?顾大人的席面如此高贵,玩个游戏都不许啊?再说了,陪我我玩的是我自己的丫头,与旁人何干?”
贺小茶识得朱称手里的东西,福满酒肆的客人经常玩,是仿照富贵人家的双陆棋做的,叫“小双陆”。
竹筒里头是六枚骰子,用红绿黄三色染的点,两人轮流摇骰子,对方猜大小,猜错便输了。若开出来的是同色、同点、顺子,或者六枚骰子颜色点数皆作平分,便是“大酒星”,让对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民间有人用这种游戏赌酒,也有人用这种游戏赌钱,还有些身负江湖恩怨的游侠,用这种游戏赌命。
贺小茶冷笑,福满酒肆开张五年,回头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玩“小双陆”的高手。贺小茶长得可爱,嘴甜又勤快,这些人便当她是自家晚辈,她从小到大在这些“叔伯”中混迹,练得一手玩骰子的绝活儿。她听听竹筒里的动静,便知道那些骰子是大是小;她摇一摇竹筒,那些骰子没有不听话的。
“我跟你玩。”贺小茶是笑的,眼神却锐利。
“胡闹!”顾崇岁上来拉贺小茶,却被贺小茶狠狠甩开。
贺小茶狠狠盯着顾崇岁,颇有些神挡杀神的意思,顾崇岁气得说不出话,贺小茶表情太狠,其他人也都不敢拦。
沈钦远远看着,勾起了唇,想不到这样奶呼呼的一个人,发起脾气来,竟颇有几分杀气,可爱。
朱称听贺小茶一言,色眯眯的眼睛亮了亮,周围几人似是同朱称交好,跟着起哄。
倒是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公子,劝贺小茶:“四小姐,朱郎君是玩骰子的好手,还是……还是算了吧。”
“别啊。”朱称赶紧说道:“顾小姐,你真的要跟我玩啊?我玩得可是很大的。”
“呵……”贺小茶眼中杀意更浓:“你想赌什么?”
朱称舔了舔嘴唇,他盯住贺小茶的眼睛:“你我的亲事眼看就要定下了,可你的姿色,本郎君实在不满意。这样吧,一局定胜负,我若赢了,你便不能做我正室娘子,只能与我做妾,同……”
朱称拧了怀里小丫头的腰肢一把:“同这小丫头一起,她做二姨娘,你做三姨娘。”
朱称话音落下,整个席面都安静下来。
今日来的这些人,各个出身勋贵,要么是父兄在朝为官,仕途正劲;要么是家中有爵位或者功勋,能保数代富贵。太常寺卿这官职品级不低,但不算是执掌朝中重要政事的,贺小茶又是个半路千金,他们本没怎么将她放在眼里。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可以随意被人侮辱,所以席面上许多人都有了愤愤之色。不过愤慨归愤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众人终究没有说什么。
李行隐有些坐不住,欲要起身,被沈钦拦住。
李行隐有些不解地看向沈钦,身亲目光沉静而笃定:“相信她。她可以。”
李行隐迟疑片刻,握紧佩剑的手终究松开来。
朱称这般口出狂言,贺小茶脸上丝毫不见气恼,倒是笑意更深:“好!不过做妾一辈子的事,你的筹码自然也要相当。我若赢了,让你朱家的管事将这丫头的奴籍送到我这儿,从此她是我的人。还有……”
众人看向贺小茶。
贺小茶抬起一条腿,狠狠跺在朱称眼前的桌案上:“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以后长安城见了我,过来磕头请安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