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就看我不顺眼。”李行隐笑着道,继而顿了顿:“因为年年。”
沈钦回望沈钦:“你既知道,便别勾引她。”
李行隐的笑容也敛起来:“彼此彼此。”
又是一阵针锋相对,以沈钦的冷哼声作了终结。
夜深朔风起,凉意尖锐的像是可以扎进骨髓里,但沈钦和李行隐都不急于结束今夜的会面。
十年前的皇家秋猎,一头受惊的熊闯进猎场。彼时沈钦跟随灵禅寺玄慈大师去超度猎物,李行隐在猎场洗马,机缘巧合之下,两个孩童竟合力救下了险些被熊袭击的陛下。
自此他们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此后五年,他们奉陛下密诏在大内少年营接受秘训,朝夕相处,一同接受各路江湖高手的指点。
他们被陛下挑选,也被陛下锻造,锻造成大唐最锋利的刀。
他们十五岁那年,李行隐在明,出任金吾卫;沈钦在暗,加入照夜楼。
十八岁,李行隐成为大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金吾卫千户;沈钦击败照夜楼老楼主,一瓶哑药,外加断其手筋,送老楼主衣锦还乡,自此沈钦成为照夜楼真正的话事人。
最近几年两人各有差事,各自奔忙,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如年少时那般。
“溪娘的事,多谢你。”沈钦开口。
李行隐不置可否,溪娘也是少年营出来的,对沈钦情根深种,一路追随沈钦到了照夜楼。
约莫一月前,她摇身一变成了万艳楼的花魁,七天前,朱称死于她的床榻。
当夜她逃离长安,差点被巡逻兵发现,是李行隐助她一臂之力。
“举手之劳。”李行隐道:“不过溪娘这一走,恐怕一生都不能再踏足长安,可怜她对你一片痴心啊。”
“是要情爱,还是要自由,这选择对于溪娘来说,未免太过简单,她拎得清。”
“朱霖不会善罢甘休的。”李行隐提醒道。
“我知道。”沈钦神情从容。
“朱家有你的人?”
“嗯。”
“那就好。”
子时已过,两人回城。
可刚过春明门,他们便看到远处巷口有个黑影逡巡。
沈钦和李行隐顿生警觉,两人对视一眼,便追上去。
一开始是两人一道追捕,可距离那人十丈之距时,那人似乎有所发现,旋即改变路径,钻入了旁边小道。
沈钦和李行隐互使眼色,沈钦继续沿路尾随,李行隐则跃上房顶,抄另一条小道。
然则他们再碰头时,黑影竟全然不见了踪影。
沈钦蹙眉,居然跟丢了……
长安城居然有这么一号人物,能在他和李行隐合力追捕之下逃脱。
有意思……
“看清楚了吗?”沈钦问。
“太黑,只看个大概。身量跟你我相当,看肩宽应是男子,身法绝佳,在你我之上,但似乎有条腿不太灵便,疾走时有些跛行。”李行隐回答。
“看到他的时候是在胜业坊口……”李行隐喃喃:“胜业坊有什么……”
沈钦眸色冷厉:“胜业坊旁边是崇仁坊,朱家的老宅就在崇仁坊和胜业坊的交界处。”
……
次日晨起,贺小茶决定去给兰璃裳请安。
昨天沈钦走后,吕嬷嬷说兰璃裳被欧阳家的人气急了,头风发作,难受了一宿。
老顾也反复跟她说,兰璃裳也是为她打算,才做下那些糊涂事。
到了主院内室时,顾宝珠正守在兰璃裳的床边,兰璃裳面色发白,的确是憔悴很多。
见是贺小茶来了,兰璃裳的瞳仁亮了亮:“年年……”
贺小茶走过去,坐到了床沿上:“听说您病了。”
“你还是不习惯叫我‘阿娘’,是吗?”
许是身子的虚弱,掩盖了兰璃裳性格里的锐气,此刻的她,面容上竟是久违的属于母亲的温柔。
贺小茶有些赧然,低了头。
兰璃裳苦笑一下,继而拉起她的手:“欧阳家这桩事,是阿娘犯糊涂了,年年,别怪阿娘。”
贺小茶的手颤了颤,继而回握了一下兰璃裳,兰璃裳的眼睛瞬间泛红,没有再说什么。
“夫人。”吕嬷嬷走进来:“退婚书已经送去了欧阳府上,欧阳夫人没露面,但欧阳大人说,这件事是他们不对,改日会登门致歉。”
兰璃裳淡淡应一声:“他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咱们家如日中天,不能撕破脸。”
说罢,她朝顾宝珠伸出另一只手,顾宝珠盈盈握上来。
兰璃裳将两个女儿的手叠到一起:“欧阳家没有娶咱们顾家女儿的福分,但你们放心,长安城有大把好郎君等你们挑选。”
“嗯。”顾宝珠乖顺应道。
贺小茶闻言,脑海里闪过两个人的脸,她一下子就被自己吓住了。
之前不都是只想一个人吗?今天怎么想了两个?!!她知道自己好色,但好成这样,是不有点太过分了……
兰璃裳见女儿的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由担心:“年年?”
“啊?”贺小茶猛然回神:“知……知道了,好多……好多郎君我都可以……”
屋里的嬷嬷丫头听贺小茶这么一说,都捂嘴偷笑。
兰璃裳也被贺小茶这幅憨样逗笑了:“你这孩子,话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味儿了。”
贺小茶绝望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就这样吧……或许人生来一张脸就是为了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