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沈钦给贺小茶授课，眼见她又神游天外，便将手中书册放了下来。

“你心中有事。”沈钦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小姑娘。

贺小茶的思绪被沈钦的声音拉回来，她回望沈钦，比起平日，多了些怯意。

沈钦皱眉，她还是怕他。

“为什么这么怕我？甚至……比既往尤甚。”沈钦问得直白。

这是一种不容贺小茶拒绝的坦荡，她只好接住他的目光，逞强地做出坦诚姿态：“那天……你撒谎了，是吗？你知道朱霖为什么会同那和尚纠缠在一起，是吗？”

沈钦神色不变：“是。”

沈钦的干脆让贺小茶意外，她接着问：“那……他们为什么会那样……”

沈钦稍稍敛了眉眼，但并没有迟疑太久：“我知道要害你的人是朱霖，便找到他，给他灌了药，将他扔进了梅林病舍。”

沈钦答的简要，但这个答案背后需要缜密的布局，比如沈钦是如何知道朱霖要害贺小茶，又是如何“恰好”目睹了贺小茶被害，他怎么找到的朱霖，给他灌的什么药，药从哪里来……

若贺小茶细细思索这些事，她对沈钦的惧意恐怕要加深百倍，但偏偏贺小茶想不到这么多，这并非是她愚笨，而是因她涉世未深。

贺小茶听到沈钦的回答，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还好那天遇到了你，否则我恐怕就会……”

“你不会。”沈钦抢白道。

“嗯？”贺小茶抬头看向沈钦。

“我在，没有人能害你。”沈钦笃定道。

贺小茶闻言，瞳孔颤了颤，她终日惶惶的心脏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不正常的震颤，血液携着汩汩暖流重新汇入了胸腔。

不知为什么，贺小茶信他。

她自问和沈钦相识不久，相交不深，但她就是信他。

因为这种莫名而又深刻的信任，贺小茶紧绷多日的心弦铮然崩裂，她咬着下唇，眼睛里的泪水转了几圈，终究忍不住，落珠一般从眼眶坠下来。

见她哭了，沈钦反倒松了一口气，哪有寻常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不害怕的，这几日她就那么硬挺着，反倒叫他担心，还是哭出来好……

沈钦拿出帕子，给贺小茶擦眼泪。

“沈狐狸，你说，若那天我真出了事，父亲母亲是不是也会让我去做那个什么欢喜婢。”

“你不会出事。”

“哎呀我知道，我这不是假设么？”贺小茶抽噎着。

沈钦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不已，但又拿她没办法，只好耐心回答她的问题：“你不会出事，即便出了事，灵禅寺有我一间寮房，也自有你一间。”

贺小茶一双眼哭得通红，沈钦补充道：“灵禅寺可是正经寺庙，不是什么邪宗密宗。”

贺小茶抽一抽鼻子：“可是沈狐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咱们俩认识也没多长时间。”

“不是说过了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啊……”贺小茶又仰天痛哭起来：“你怎么还没放弃从辈分上占我便宜啊……”

沈钦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贺小茶也终于将近日的恐惧与愤怒化作泪水发泄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无言对坐着，平静而舒适。

半晌，贺小茶的泪痕风干，她看着沈钦，目光灼灼，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沈狐狸，如果时间倒流，回到朱称滋事那天，我依旧会那么做。而且说不定……会做得更狠。”

“我知道。”沈钦脸上有笑意：“这才是你，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不会觉得我很鲁莽？很愚蠢？”

“有勇无谋，才叫鲁莽愚蠢。”沈钦看向贺小茶的目光满是欣赏：“你正直善良，侠气洒脱，你的品性配得上你的勇。”

贺小茶猛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沈钦的目光不变，在心里将后半句暗暗说出来，几乎是一句誓言：

顾芳年，你尽情挥霍你的勇，我来做你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