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张舍人家中的幼女才貌兼备，同你年纪相当。听圣人的意思，今年上元节会在太极殿举办宫宴，届时你们两人见一见，若觉得合适，便将此事定下来。”

“我的婚事就不劳沈大人费心了。”

“我是为你好！你年少就过了童试，却因为你母亲的身份不得入仕，张舍人家的长子是宰相心腹，次子是今年的探花郎，满门簪缨指日可待，以后也能提携你一番。难不成你要跟你这不成器的叔父一样，在灵禅寺里蹉跎一生吗？”

沈鸿没说几个字，沈钦已经阔步离开，到最后，沈鸿几乎是嘶吼着说完的，可以说声声泣血。

沈钦走远，沈鸿转身看向玄慈，满面的疲倦：“沈浔，你劝劝安之，沈家有你一个从出家人就够了。”

“安之在我这里，只是借住，不是出家。”

“同出家又有什么分别？”沈鸿道：“他已经十年不回沈家了。”

玄慈拿出木鱼，又敲打起来：“你那样对待她母亲，吴香又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你让他如何再回沈家？”

“你怎么也这样？！”沈鸿彻底失控了，他发疯一般的来回踱步，猩红着一双眼慷慨激昂道：“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我让庄茹做妾，有什么不可？吴香是我的发妻，我难不成为了纳妾休了她吗？当时我纳庄茹进门，她近乎是专房之宠，我对她够可以了！没错，我是对庄茹用了药，可她那种出身，哪怕不丢了性命，也至多嫁给草莽村夫。她当时借住在沈家，日日与我相处，你敢说她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一点想要嫁入高门换得余生安稳的念头都没有？我只是看透了她的筹算，帮了她一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都是生了儿子的人了，还去招惹别的男人。是她对不起我！”

“说够了吗？”木鱼一声声，玄慈的声音又沉又冷：“说够了就回府吧，天色不早，我也乏了。”

沈鸿满心愤慨地离开，待他走远，“啪”的一声，玄慈手中敲打木鱼的木槌断作两段。

玄慈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肩膀不自觉地颤抖着，握着木鱼的左手不自觉地用力，弹指之间，木鱼在他手中化作齑粉。

脑海里女子挺拔而倔强的身影和西天诸佛的神像交替出现。

良久良久，夕阳吞噬暮霭，星月浮上夜空，他的脑海里也只余下一个影子。

玄慈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心跳恢复了既往的频率。

他张了张口，说出来的不是经文，而是一句：“大仇未报，尘缘未了……”

……

亥时一过，贺小茶就去沐浴，准备就寝了。

她今天的心情很好，跟宋家姐姐相见甚欢，还听了许多朝廷中的轶事，尺度之炸裂是她在渭南时绝无法想象的，乃至她今晚回来就给翠娘写了信，有瓜不分天理难容。

最重要的事，她从宋家出来，还去找了李郎君，给他送了柿子糖，他手下的一个兵甲还打趣她，说旁的姑娘给李郎君送礼物他都不收的。天呐这和直接喊她嫂嫂有什么区别？！李郎君果然对她是不一样的！

贺小茶哼着歌对着铜镜梳头，听见后头有脚步声，以为是小酒：“你不用守在这儿的，咱们家进不来贼人，回去睡吧，有事我喊你。”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铜镜里出现一团黑影，她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只见是沈钦凶神恶煞穿了一身黑衣服站在她身后。

“你吓死我了！！！”贺小茶抚着心口埋怨道：“我还寻思怎么我刚说进不来贼人就有贼人进来了？！”

沈钦见贺小茶心有余悸的模样，意识到他今夜情绪不好，有些挂脸，可能吓到她了，

于是赶紧换上一副温柔面貌，静静看着她。

贺小茶惊吓过后，便是不解：“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我……”沈钦不知道应当怎么解释：“我今天想住在这儿。”

贺小茶之前听顾盈时说过，沈钦经常在府上留宿，便以为他是今日宿在顾府了。

她有些好笑：“你住不就行了？顾家又不是我做主，你不用特意来知会我的。”

“我是说……我要住在你这儿。”沈钦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贺小茶双眸瞪大，用食指指了指自己：“住在我……这儿……？是……什么意思？”

沈钦低了低头，但面容仍是沉静：“就是我想在你房里睡觉的意思。”

贺小茶脑瓜子嗡嗡的，她懵了一会儿，然后狠狠闭上眼，这是梦，我一定是睡迷糊了，这一定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