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当时天下正乱,庄茹之死,也是时局使然。”言及此处,顾云亭讳莫如深,他看向荀书儿:“书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咱们家书房坐坐吧,我新买了不少音律丹青的书册,张娘子是音律好手,正好去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荀书儿起身应“是”,晚辈们便鱼贯而出。
只是张墨韵没有去书房,而是拉着顾宝珠的手,故作亲昵地来到了贺小茶身边:“芳年妹妹,自打洗尘宴打了招呼,咱们还没聚过呢?要不去你院子坐坐?”
“啊?”贺小茶一时懵了,继而僵硬答道:“行。”
三人来了春息苑,张墨韵便打开了话匣子:“芳年妹妹,听闻安之哥哥教你读书,可是真的?”
贺小茶近来听“安之哥哥”这四个字听得实在太多,张墨韵的声音又甜,这个称呼甫一入耳,贺小茶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干笑几声:“是。他是在教我读书。”
“那你同我讲讲他吧。”张墨韵一双杏眼闪着光:“他平日里喜读什么书?有什么闲时爱好?他有没有什么日常习惯什么的?”
贺小茶刚要张嘴,张墨韵又补一句:“不过你才回府数月,跟他不算亲厚,知道的定然不多,你不用为难,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就好。”
贺小茶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算亲厚……说出来吓死你!他在我房里困过觉你敢信?就前天!
冷笑归冷笑,但贺小茶知道张墨韵如今男色上头,她可不想跟她扯头花,便如实答道:“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他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很好看,还懂佛法,挺厉害的。”
这话果然说到了张墨韵心坎上,贺小茶说她不了解,证明沈钦虽然给她教书,但对她半点心思都没有,是个很有分寸的美男子。
张墨韵满脸堆着羞涩的笑意,此时顾宝珠打断了她的绮思。
“韵姐姐,你当真要嫁给安之兄长吗?”顾宝珠诚恳劝道:“他家里复杂,听闻沈夫人容不下他,两个兄长跟他的关系也不好。”
“那有什么关系?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母亲和兄长。”
“他长年住在灵禅寺,你们若真成了婚,难不成要在庙里安家吗?”
“我知道他为沈家所不容,他入赘张家不就好了?我们家宅子大,阿耶阿娘两个阿兄都很疼我,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安之兄长……不像是愿意入赘别家的性子。”
张墨韵彻底冷了脸,她目光锐利看向顾宝珠:“你百般阻挠我同安之哥哥议亲,是什么意思?”
面对张墨韵的突然发难,顾宝珠并没有慌乱,她耐心解释道:“我只是说,成婚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和他之间有许多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
“少在那冠冕堂皇了。”张墨韵讽刺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喜欢安之哥哥对不对?一边喜欢他,一边又想攀高枝,跟欧阳郎君定了亲。结果呢,人家欧阳郎君反悔了,想娶顾家真正的小姐,不要你这个野种。你如今没人要了,就又打上了安之哥哥的主意,顾宝珠,人不能太贪婪无耻,知道吗?”
顾宝珠闻言,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她没有说话,只面色惨白,含着泪望向张墨韵。
张墨韵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失言,满目狠戾地回看顾宝珠。
贺小茶受不了了,她用胳膊肘戳了戳顾宝珠:“这你都能忍?”
顾宝珠原本悲愤交加,被贺小茶蓦地这么一问,难免有些愣了神。
说是迟那时快,贺小茶端起桌上的茶壶就泼了张墨韵一脸水。
“啊!”张墨韵头发衣裳湿了个彻底,从凳子上弹起来:“你干什么?!”
只见贺小茶抬起两只手飞快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又扯了扯自己的外衫和蹀躞带,呈现出一种争风吃醋的“战损”状态。
她一边捯饬自己,一边对张墨韵道:“我从洗尘宴就看你不顺眼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野种。”
说完她就拉起顾宝珠,推开门就往中堂跑,一边跑一边哭嚎:
“呜呜呜!阿耶阿娘!你们可要为女儿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