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昭正怔忡间,一只骨节分明,似玉铸成的手,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在顾玉昭的眼前,接过了所呈之物。
太子垂目,打量手上接过来的东西。
这紫檀木匣的制式,似是徽州来的东西,价虽贵倒也不甚稀奇。
稀奇的是,一张题有诗文的粉色硬笺,正好卡在匣面凹槽之上,金粉薄笺挥洒,花脉细细铺就,且四角各有桃枝凹凸印制点缀,倒显得雅致精巧,别有意趣。
当然,更有意思的是,硬笺上所题之诗。
太子心忖:簪花小楷,字还写得不错,只不过大费周章写的却是几句狗屁不通的彩虹屁。
顾玉昭大胆:“卑下诗作简陋,还请殿下指点头尾。”
她话的重音落在‘指点头尾’几字之上。
太子再观诗文,也看出这是一首‘连头接尾’藏头诗,至于内容嘛……
太子目光微凝,修长的食指在木匣上轻敲了两下。
他俯身望着眼前这人,黑如羽鸦的发顶上,一青玉小簪规规矩矩的梳拢着三千青丝,但玉白透明的耳廓旁,仍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不服管教,正在清冷的夜风中,巍巍战战的飘着。
太子微掸桃笺,笑夸:“顾编撰手作雅致,真真玲珑心思。”
顾玉昭心里弥漫上一丝奇怪的感觉,太子、这是在调侃她吗?
“好,东西我收了。玉昭郎起身抬头回话罢。”
虽然拿不准太子是否瞧出什么,但没有立刻赶她走,就说明还有机会。
只‘玉昭郎’这三字的咬字奇奇怪怪的。
顾玉昭微松一口气。
宫中的贵人发话,头是要抬的,但怎么抬,是有规矩的。这些条条框框,早在去年殿试前,就被自家武师傅按头给训练得妥妥当当的。
因而,听了这话,顾玉昭恭顺有礼的抬头,微微垂眼,避免直视贵人犯忌讳。
心里却在嘀咕着,早知道就不写什么藏头诗,大白话直接聊得了。
这个太子是不是没看懂桃花笺上,藏头露尾的四字暗语啊!
‘匣二有物’
‘三司案止’
他要看懂了,他就不应该这么淡定啊!
那么多条人命的案子,特别此案又关系到御口亲批、太子监理,协调三司会审所不能定夺、不能缉拿的一应权臣显贵。
说句大白话,这案子太子是最终负责人,事情办好了,他就是监理有度,功劳三司平分;事情有纰漏,三司必定互相推诿,而太子就是调度无能捏!
锅他全背!
难道,太子有别的依仗,并不在乎这个?
或者,这证物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瞬息之间,可顾玉昭心念转得又杂又快!突然、顾玉昭瞬间又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太子与诗一道,竟然是个诗盲不成?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顾玉昭震惊了,脸一下刷白了!
据闻太子文武双全,才高八斗,智计过人,难不成竟是谣传?
自己太想当然了,竟然弄巧成拙!
这下要坏事儿了!
正在顾玉昭打算开口直言描补的时候。
正前方传来一声轻笑,“孤很可怕吗?顾探花不敢抬头。”
这下子,顾玉昭只能先抬眼,再回话。
只见太子俊眉修长入鬓,气质清贵不可言,正含笑睇着她。
顾玉昭恍惚想起有关太子的传言,什么太子殿下品格高华,礼贤下士,友悌手足,乃匪匪君子,如琢如玉。
因而,在顾玉昭脑海里,太子只有个模糊的样貌,一派清淡如松的儒家学子模样……但无论如何,传闻中有关太子的所有评语,都跟眼前这张盛世美颜!毫无关系!
那是一张五官深刻、颜色艳丽的脸,还是千年一见绝色浓颜系的那种帅哥!
这张脸,每一处都在顾玉昭的审美点上疯狂蹦迪!
面对如此美颜暴击,顾玉昭手按心脏,不由得小小的后退一步,倒吸一口气。
见她望着自己呆愣不语,动作奇怪,太子裴秀心里缓缓漾起一丝异样的变化,他好奇的促问:“玉昭郎?”
“孤……吓到你了?”
顾玉昭一下子就犯了糊涂,脱口而出:“不,殿下没有吓到我,殿下怎么会可怕呢?殿下长得这么好看!”
“我、我……只是被殿下的脸美到了,一时之间,难以呼吸……”顾玉昭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按了按心脏,才睁眼缓缓回答:“现在好一点了。”
太子:……
随侍众人:……
四周窥视打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