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婴孩呱呱坠地呼吸到新世界的第一口空气时,他生而为人便拥有了第一道枷锁。
当他睁开眼睛,露出倒映着天空的眼睛时,他就拥有了第二道枷锁。
然后某日,当他被高兴的父母取名叫做“五条悟”的时候,就拥有了第三道枷锁。
如此总总,芸芸众生皆是如此,我们被父母教育,被环境制约,被社会困扰,被时代上色,却又总是无法离开这些枷锁走下去,既是枷锁,也是责任,而责任塑造了人。
只是五条悟这人,背负的枷锁要比常人更多一些。
这些抽象的枷锁,在今天,被某种力量具象化,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他身上。
无法动弹。
也不能动弹。
黑色的瞳孔在巨大的眼白中扭转,丑陋的猫脸上出现讥讽,这是来自命运的讥讽。
“命运之所以叫命运,正是因为它无法改变,无可违逆,只能接受,”,它说道,
“你的命运,即——”
“无人赞颂你的努力,无人理解你的孤独,无人在意你的死亡!”
雪花落下,冰凉地触感惊醒了处在巨大恐慌中的巡警。
他低头看了看仍无法连接的对讲机,在绝望中心想先带着小孩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等等,不是,大夏天的怎么下雪了?!!
云层在眨眼间将晴空遮盖,雪花飘得越来越快,原本潮湿闷热的空气在一呼一吸间变得凛冽干燥。
寒风肆虐。
巡警被冻得牙齿打颤,但他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敢眨。
因为他看见,那令人颤栗的海啸,在一瞬间一寸寸结冰结冻,最终成为巨大的冰雕而不再前进一分一毫。
雪花在漫天飞舞。
寒风凛冽,天光晦暗,但白发旅人的视线不会受阻,即使睫毛成霜,冰花蔓延眼底,他仍然走在他既定的道路之上。
这条道路,漫长,孤独,险阻。
向前走真的有意义吗?
这条路上,不曾有过阳光明媚的天气,也没见过有遮风挡雨的屋檐,总是一个人走着一个人顶着风雪走在这漫长崎岖的路上。
有时也会感叹,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一个永恒的冬天——直到
直到与暴风雪融为一体前,遇到另一位风雪加身的白色旅人。
独眼的猫看着眼前被命运嘲弄之人,等待着他露出诸如愤怒绝望之类的表情。
但五条悟很淡定,虽然被命运的锁链捆了个严严实实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皮子能动,但他居然还有心情打招呼。
“hello?Kitty?”五条悟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咒灵能达到的程度,这已经涉及因果领域了吧。
独眼的怪猫端坐在层层锁链组成的王座之上,缓慢地眨了一下它唯一的那只眼。
它说:“我是神明。”
坂田银时捡来一根大木板和破钢筋费劲地把最大的石块撬开。
英子小同学也恢复了神志,在最大的石块移开后,赶紧手忙脚乱地帮忙搬起碎石。
清理了一段时间后,坂田银时终于看见被埋在下面的四人的情况。
他松了口气。
虽然胖虎在平时老是欺负别人全身上下都是反派作风,但是大敌当前的时候还是会乖乖当主角团的靠谱队友的嘛。
包括下田老师在内的四位成年人,全部存活。
“神明?”
这听起来有点惊世骇俗又有点可笑。
但这样的说辞五条悟信了,他甚至开始当场采访:
“神明大人,那么对你来说,我们算什么呢?能随意修改设定,随意决定生死命运的玩具吗?”
五条悟当然对这个答案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拖时间寻找一个脱身的契机,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自称神明的家伙似乎不太聪明,它在思考或者说准备干一步的时候卡顿了,就像是刚刚那些被命运锁链困在原地的人们一样。
僵硬又麻木。
难道说,自称神明的怪物其实也同样被命运束缚着吗?
独眼的猫:“被命运……命运……命运束缚之人,无人能回应你的心声,无人能将你搭救。”
像是刚刚被锁链困住的人们一样,它也像NPC一样只会吐露固定的与命运有关的语言。
它不再多言,空中几簇锁链融合在一起,形成悬浮在空中的巨剑,森冷锋利的剑尖指着无法动弹的五条悟。
六眼告诉他这柄剑有多沉重,但五条悟轻松地笑了。
“我明白了,你似乎无法计算外界引入的变量,其实,早在很久以前——”
五条悟的视线转向前方,他看见了蜻蜓在一秒钟振翅的四百三十次。
“——我就已经求过救了。”
那是在故事的结尾与开头。
在风雪凛冽中,在世界崩塌中,在自我消亡中,五条悟其实也不清楚那时候他到底想拯救谁。
反正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他于是说道:“反正你都习惯拯救世界了,不如再多救一个人吧?”
迎着坂田银时诧异的目光,他说:“请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