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盈活了近三十年,这种事头一遭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她知道祝乔仪敏感体质,吃穿都要注意,比如吃不了香蕉,换季皮肤更容易过敏,一整个瓷娃娃碰不得。
但这些都是记忆最深处的印象,分手多年,不了解了。
在桉阳,听的最多的就是祝乔仪的名字。
祝母常来医馆打药酒,碰着人就能听人提及一次。不过不是对她提,她只是作为旁观者如一道风,听听就过。
而昨天例外,祝母来给祝乔仪开药,太久了,还是有人跟她提祝乔仪的名字了。
病历单看来是胃病。
明星都有的病,偶尔想想她是不是早期嘴开光说中了,那时候祝乔仪就节食,她就提了句得了胃病怎么办?
“那你给我治。”
这句话就好像昨天说的,非常清晰。
回想时还能记得祝乔仪尾音调皮的样子。
收了神,梁盈眸光敛着,不露声色静静看着祝乔仪的病例。
“不建议代开药,您让她去医院复查。”
“她回来了。”
祝母放轻了声音。
好像是刻意在说给她听,回来了......
怎么忽然回来了?
“这几天她也不出门,生理期老不准,拖一个礼拜了,来了就疼得浑身冒汗。”
“我给开点补气血的。”
梁盈手腕一转,病例搁到柜台上。
“阿姨,您是拿回去还是代煎?”她问,手套往上拉,盖住腕上细细的红印。
“代煎,我明天过来拿,麻烦了盈盈。”
“没关系。”
梁盈转过来,放在药称上算计量。
付过钱以后,祝母走了,梁盈这时候才抬起头往门口看一眼,风顺着吹进来,心里有点空。
中医馆是可以帮忙代煎,看病的都是小城里的熟人了。
梁盈一般都是让实习医生用砂锅,用完的药渣都会让患者自己拿回去。
“盈盈姐,没有砂锅了。”
中医馆只有一个实戏医生是亲戚家的孩子,平时梁盈都叫她童彤,毕业以后在上海一家中医理疗馆干过两年。
家里希望找个近点的工作,刚好,她的医馆很合适。
童彤摘着手套:“同仁药店那老板娘,借走三个了,一个没还。”
梁盈把最后一点东西送进牛皮纸袋,脱下手套,睫毛仍旧低低的,单手解着白卦扣子:“我明天去要,你把我的药先倒出来,不熬了。”
“这单子急吗?”童彤问。
梁盈没有说话,挂好衣服抿着唇想了想说:“生理期推迟谁不急?”
桉阳地方不大,就她一家中医馆,医院在环城路外,近几年来网络发达,大家对养生也逐渐注重,平日来扎针的人倒不少。
都是邻居,有来有往,借点东西很正常。
但她上门要东西,仅此一次。
一早,熬完了药,祝母打过来电话说祝乔仪过来拿药。
梁盈看了看时间,莫名的心慌意乱,但她竟一点不敢泄露一丝情绪,看向门口的眼睫如在阳光下微颤翅的蝴蝶。
她说不明白这种感觉,神色一看乍如常。
细细瞧注意力却在门口。
估算着时间。
可能快来了,也没换衣服,交代童彤把药拿给祝乔仪,随后出门了。
到同仁药店门口。
她把手放进衣兜,雨后的桉阳空气清新,此刻她稍稍平复了点心情。
隐约透过泛黄的塑料门帘看到里边有顾客,淡粉色的外套加短裤,套着一双浅黄色的雨靴,长袜的边缘还露在外边。
这个背影让她眼皮一跳,呼吸又紧了紧。
桉阳没人会这么穿。
脚停下,眼睛收回等。
听到里面传来微信收款播报声,提步往里走,心脏跳动的频率增快,对方先手撩开帘子,低头折身避她。
衣服轻轻擦过她的手腕,短促的冰凉,她又望过去,老板正在说话:我只见过明星这样穿……
梁盈还在看,露在外边的两条纤细的双腿撑不满筒靴,明明有一米六八的个子,却看着好小一只,手机靠近唇边正在语音。
真是明星。
“疼死我也不去。”
这句话让她心里自嘲笑了笑。
白虚惊一场,人家压根不来。
视线走到祝乔仪手腕处挎着的塑料袋上,满满一大袋药。
“诶,盈盈来了。”
梁盈视线收回,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转向玻璃柜台,目光瞥了一眼,微微笑:“婶婶。”
“吃饭了吗?没吃来吃点。”老板热情招呼,把柜台旁小隔断门打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嗦出声音。
梁盈平复微喘的气息:“吃过了,来拿东西。”
对方愣了一下,想起来了,转身提高音量使馆角落写作业的孩子:“摇摇,去,把柜子下面洗干净的那三个砂锅给姐姐拿过来。”
孩子满不耐烦地看了梁盈一眼,搁下笔气冲冲地往里走。